根。
梅香还在为她做里衣,银白的细棉布,柔软轻薄,领口袖口两襟滚着细细的麦叶黄镶缘,针线细腻,几乎看不见针脚。
“我喜欢梅香的针线,用心,巧妙,这可是外面的绣娘做不到的。”兰清若由衷地说。
“那我以后就给姑娘做,”梅香很高兴,不好意思地说,“那些新花样我也会做,只是觉得慢点。”她的脸上流露出遗憾的神色。
兰清若了然。时尚新奇的服饰注重剪裁,绣活的用处反倒少了。
“我娘说以后绣艺恐怕要失传了,现在的新料子花样直接就能印到布料上。”
“怎么会?!”兰清若安慰道,“绣艺都传了几千年了,你是你娘传的,你娘是谁传的,也是她娘么?“
“我娘?!”梅香迟疑地又低下头,“她说是我外婆教的。”
“你姓梅,我猜你爹应该是梅家的家生子,老夫人喜欢你娘的手艺,你娘应该是夫人出嫁时从李家陪嫁过来的吧。”兰清若轻声问。
“嗯。”梅香抿抿嘴角,含糊地应道。
兰清若不好再深问下去。
那夜那女人身上的绣技明明与梅香的绣艺同出一宗,不同的是女人身上的绣法更加大气圆融,而梅香的绣法刻意往迤逦秀美处下了功夫,但却瞒不过她这个从小在母亲的厉眼中熏陶过来的眼睛。那女人非贵即富,而这种磅礴的技法更应该根植于豪门贵胄的土壤里。
这时兰清若真是怀念母亲对绣品独树一帜的分析和精妙判断。
“真是可惜了那身大衣裳。”兰清若只得就事论事。
梅香一恍神,醒悟过来,“那是我为夫人,不,先夫人做的唯一的一身大衣裳,怎么会在船上?!”
“我看那袄的领子是一年前的样子。”兰清若指指梅香的衣领,“这两年这领子一年高过一年。”
“是,一年前的六月做的,我记得很清楚,夫,前夫人是八月过世的,”梅香遗憾道,“她到底没穿上我做的衣裳,那裙子的绣样我反复改了几次,总觉得不够新鲜,怕入不了夫人的眼。”说完又不安地闭上嘴。
兰清若不敢再问,安慰道,“或许夫人早登极乐,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才是对她最好的缅怀。”
“姑娘真是好人。”梅香喃喃地,忙回身取过一个炖盅,“老爷说姑娘不能喝茶,白水没有滋味,不如喝些梨水,润肺去燥。”
“在说什么?”梅效白掀帘进来,在五步远的地方停下,格外认真地上下打量了兰清若片刻,“好的多了。”说着上前扶在她的脉上,深三下浅两下,“明天应该能退烧,再将养两日就差不多了。”
梅香乖巧地端着托盘退了出去。
“可以给兰家送信了么?”兰清若扶平袖口,盖住手指。
“再过两天吧,这两日武仁合肖九一直在查医馆的火灾,却没什么头绪,他们寄希望于府衙的总捕头丁力身上,他是远近闻名的神探,但他或许看出此事非同寻常,也许是我姑父看出了什么,把他派了出去,但武仁合他们迟早会把他找回来,不知这个丁力会把此事引向什么方向。”梅效白说,“所以你还是以养病为名,和这个漩涡保持些距离。”
兰清若点点头。
“你在外求学,除了你表哥,身边没有别人么?”梅效白又问。
“有,学校是住宿制,不让下人跟进去,家里只好在学校附近租了院子,那里有一对老仆,负责看门打扫,一个丫头给我洗洗涮涮。平时我上十日休一日,现在还没到十日,他们应该还没有察觉,学校里我请了、、、、、、”她低下头,“请了两日的病假,表哥回去了,他应该会替我遮掩。”
“那就好。”梅效白瞥了眼略有些羞愧的兰清若。兰家对这个女儿十分溺爱,考虑周全,可还是关不住一颗长了翅膀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