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这些日子明显瘦了许多。
春夏之交潮湿的东南风吹进大殿时,他身上那宽大的龙袍似空无一物般在风中飘荡。
大殿内寂静无声,不论是内阁大员还是六部尚书,全都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哼!”
看完手中奏疏,崇祯不由勃然大怒,一把将奏疏狠狠摔了出去。
“好个卢象升,枉朕对他悉心栽培,委以重任,他在古交堡毫无建树也就罢了,还竟敢让朕招安秦川,对那逆贼不惜封赏。”
“秦贼反势已成,朕又岂能与他虚与委蛇,岂能容他践踏朕的大明天下?”
“还有洪承畴,朕让他渡河进攻保德州和河曲,可他怯战不前,还让秦川趁机攻取神木和府谷,简直就是废物!”
“统统都是废物!”
说到这,崇祯猛一拍桌子,站起身怒视殿中众大臣。
众臣愈发安静了。
其实,在场许多大臣都看过那封奏疏。
那是山西巡抚卢象升呈上来的。
个中内容先是秉明古交堡之战的经过,接着分析此战失利之缘由,关帝军之兵强马壮,古交堡之固若顽石。
接着,卢象升便奏请皇帝招安秦川,并大加封赏秦川,让秦川驻守河套地区,既能阻挡鞑子南下抢掠,又能牵制皇太极。
招安之后也不得不防秦川狼子野心,朝廷也可仿照秦川之法,在各处险峻要道修建军堡,困住秦川。
待流寇之乱平定,朝廷便可休养生息,暗中操练强军,时机成熟之际便可一举攻进娄烦剿灭秦川。
招安逆贼倒不是没有过,这些年叛乱的流寇就有不少被招安了。
可卢象升奏疏中的意思,不就是建议皇帝把河套地区封给秦川吗?
虽然河套地区一直被鞑子占领,可那地方始终是皇土啊。
虽说这只是权宜之计,日后仍然要剿灭秦川,但此举必然会让皇帝和朝廷威严扫地。
分封逆贼,这在当朝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皇帝不发怒才怪。
还有洪承畴,
看来,这卢象升是要倒大霉了。
果然,崇祯怒视一圈后,又一挥袖袍道:“王承恩,立即拟旨传刑部,将卢象升和洪承畴带拿入狱,听候发落。”
“遵旨。”
站在文臣左前方的王承恩急忙小跑出来,往地上一跪又一拜。
“文争呢?文争何在?”
崇祯坐下后,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启禀陛下,文大人去山西巡查马政了。”
“什么时候去的。”
“五日之前。”
“他的家眷不是在京城吗?传朕旨意,即刻将其家眷统统逮拿入狱。”
“回陛下,文大人的家眷早已……早已在上月全部离京了。”
“混账!”
“王承恩,立刻拟旨,缉拿逆贼文争和文家所有人,统统缉拿!”
“臣遵旨。”
“还有吴甡,他儿子吴启鸣不是在户部任郎中吗?将他也带拿入狱,吴家所有人,统统带拿入狱。”
“回陛下,吴启鸣和吴家的人也……也已离京了。”
“混账!”
崇祯勃然大怒。
“反贼,通通都是反贼!”
崇祯怒不可歇,狠狠一掌拍在案上,将其上的砚台生生震落在地,“啪”地摔了个稀巴烂。
清脆的声音让崇祯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几乎丧失了理智。
这不是一国之君该有的。
就在此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小太监急匆匆跑到殿前,然后瑟瑟发抖地跪伏在殿门右侧。
“何事?”
崇祯尽量压住怒气,寒着脸沉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