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很快便黑了下来,贡院号舍之中灯火点点,灯下皆为为了能出人头地而绞尽脑汁的学子们。时近初冬,太阳落山之后气温便直线下降。本就不甚密闭的号舍四处漏风,加上潮湿阴冷的地面的作用,很快灯下的考生们便身上冰冷,冻得手脚冰凉。身上的冷倒也罢了,更难受的是心中的冷。
当傍晚时分诗词赋论的考题发放下来之后,很多踌躇满志的考生们备受打击,因为他们发觉考题超出了他们能力的范围。以前听人说科举艰难,很多人并不以为然。以为自己熟读诗书博览群书,一旦参加科举,必是笔走龙蛇,手到擒来。那些名落孙山的人其实都是些庸才,所以他们才会落第。但现在,这一类人才真正明白了科举之难,那可不是读了些论语大学,通览了些史书子集便能顺利过关的。
林觉没打算熬夜,天气如此寒冷,点灯熬夜去苦思冥想实在是没什么必要,所以他再次烧了茶水,烤热了糖饼饱餐一顿,然后立刻动手拆卸桌案和坐板搭建床铺。床铺搭好铺上被褥,林觉便早早的吹了灯钻进被窝睡觉了。
外边负责夜间巡游的监考官还没见过有考生这么早便熄灯睡觉的,不放心的凑近林觉的号舍之外,打来门上的小洞举着灯笼往里瞧,担心发生了什么意外。但里边传来的呼噜噜的鼾声却让他们无语对视,摇头苦笑走开。
林觉睡的很香,绿舞特意缝制的双层被褥很是温暖,里边是上等的羊绒。虽然今日入场时被扯烂了几处,但依旧非常的松软。林觉这几日也颇有些疲惫,所以钻进被窝后不久便呼呼大睡过去。
半夜里,林觉醒了过来。只听得外边夜风呼呼,树叶沙沙作响。穿过号舍的风冰冷刺骨,自己露在外边的脸冻得发麻,这才明白自己是被冷风冻醒的。也不知是谁将门上的方孔打开了,正好前后串起过堂风来,这才让自己冻得够呛。林觉低声咒骂着起身来木门处关上方孔上的木板,却发现对面的号舍之中灯光点点,竟然有很多人尚在寒夜里苦思冥想,还没上床睡觉。
林觉苦笑摇头,伸手将方孔上的木板移动关闭了,回头钻进热乎乎的被窝之中继续呼呼大睡起来。
……
次日清晨,林觉在寒气逼人之中醒来,坐起身来觉得自己似乎是在露天睡了一晚上一样。这破败的号舍根本就不能起到任何的御寒作用,幸而自己的被褥足够保暖,否则这一夜可够呛的很。
林觉喝着热茶吃着烤糖饼的时候,耳边听到左右前后号舍之中传来的一阵阵剧烈的咳嗽声。林觉知道,这些人定然是昨晚都受了风凉了。昨晚自己起身时看见这帮人半夜里还不睡觉,还冒着严寒苦思冥想,那可真不是明智之举。
第二块糖饼还没吃完,边听着外边一阵嘈杂之声。外边巡游的士兵飞奔着沿着号舍前的木廊跑去,像是出了什么大事的样子。林觉忙凑到木门上的方孔朝外看去,虽然角度不佳,但似乎看到对面号舍之中有一间门被打开了,几名士兵七手八脚的从里边抬出一个人来。那人身子笔直,不言不动,也不知是怎么了?
周围号舍之中的考生们都趴在门上往那边看,林觉分明听到有人说了一句“人没了,脖子上还有绳索,昨晚上吊死了。”
林觉悚然一惊,正待发声询问,几名监考官大声呵斥道“都回去考试,不许探头探脑说话,否则以作弊论处。”
众人赶忙退回去,各自吃饭的吃饭漱洗的漱洗,再不敢探头观瞧。林觉慢慢的退回来,手中糖饼已冷,他也再没了胃口。对面那号舍中的考生自己进来的时候曾经打过照面,是个相貌清秀的青年,笑起来笑容还有些让人温暖的感觉,没想到居然在号舍中上吊了。
林觉隐隐猜测出那青年自尽的原因,必是拿到考题之后自觉过关无望心灰意冷。也许他为了读书科考已经家徒四壁,也许是妻儿褴褛无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