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零章 哑妃(2 / 3)

呢?

陈烨晚年时,西齐日子太平、民风尚学,不乏有女子启蒙,陈烨身边有跟风附和之人,强说岁月沧桑是好。

陈烨不否认岁月之美独具韵味,只是她总觉这说法有些矫枉过正,有些因为畏惧而显得故意逞强。

年少总是美好的。啼哭的婴儿,待放的花蕾,不论置身何处都拥有向前一步的底气,在纷繁错落中找寻无限可能的好奇,花前月下的承诺,对爱与善良毫无条件的信任……有谁能不留恋生命之初呢?

并且,也正是那一次次惊惶却故作镇定的时刻,危险也全力以赴的选择,无数次瑟缩着、却无法阻却内心召唤的试探才成就了今天这个自己。

无论豆蔻还是霜华,陈烨对自己都是全然的满意。于是那时,西齐的女相会和气地安慰周围的女官说“都好都好”。

不过初回齐昌入朝时,没有人能承诺她什么,陈烨亦不能预知未来福祸。她现在只有一个小小的决定:今日,在千篇一律的朝服所掩盖的躯体之下,她会带一双翡翠耳坠上朝。

翡翠,这种色泽温润柔和的矿物,在陈烨效力西齐甚至其逝世后的近六十余年的时间里,都受到四国女子的追捧,甚至一度成为地下交易时的硬通货。后来,翡翠变成一种坚韧而尊贵的象征,在西齐民间被称作九天凤。

这种流行很难说没有间接带动北离矿产行业的发展。当然,如无节制的推演下去,两百余年后,西齐王室奢靡、酒林肉池,民终因不堪重负揭竿而起,从而为和平局势画上休止,也或许就从陈烨选择带上翡翠耳坠那一刻埋下伏笔。

不过那都是后话。此刻三年尚未过,九公主刚刚“香消玉殒”,陈烨也还尚未归来。

这三年西齐民间还算和煦,一些小型叛乱并不影响多处安定。不过,这一切皆发生在瑞熙王妃在墨栖“静养”期间。秦苍什么都不知道。

墨栖临佛寺,秦苍依傍青灯却从不入寺庙,她不跪拜也不许愿。居住得久了,人像是停止了心跳,蛰伏起来;又像是一幅画卷,安然收敛,待徐徐展开的那天。

伺候秦苍的这批奴仆不从璃王府调来,甚至从前都不在齐昌城内侍奉。婢女、仆妇、两个厨人据说都是瑞熙王亲自挑的。不过说也怪,虽是天南地北来,但这几人性情相似,聚在此处竟一见如故。

对于年纪不大的小婢女,“哑妃”是一道奇妙的风景。

哑妃温顺,不笑不哭不闹,好好吃饭、按时就寝,任人引领,从无异议。哑妃恬静,常与亭台水榭融为一体,与磐石草木为伴,望着院中那一口天,看着云卷云舒,晴雨风雪,不知在想什么;或许因为听不见,即使夏蝉震耳欲聋,所有人都皱眉掩耳,唯有王妃一派释然。

哑妃畏寒。

不仅冬日里碳火需足,就连三伏天里、单衣短褂都能叫人汗流浃背的时节,哑妃依旧要笼上一层很厚的披风。第一年总有不同医者登门,哑妃也不拒绝,只是医者除了发觉她手脚冰冷,似乎又看不出什么大病来。说是心疾,只能养着。

负责“看守”她的那个像是贵公子又像是侍卫的人,就没有哑妃的好脾气。他一来便总是挑剔:说蔬果不是时下的,说茶不够好,说庙外的古树挡了阳光,要给砍了,说院中的书太久没晒,过于潮。哑妃就看着他嘴巴开开合合,任他决定。

其实,吃食都是最好的,献来墨栖的蔬果花肉茶酒衣饰许多是罕见的,若用不完,王妃就送给身边人。三年下来,年纪最小的两个婢女俨然长高了。只要有太阳,大家就会把书和王妃都搬出去晒晒,在她身边跳跳闹闹,希望她笑一笑。桌案上的笔墨纸砚也是每日备好的,只是王妃从没碰过。

一日之间,有人探访的时间总是少的,瑞熙王妃总在独处。

如此岁岁复年年,不会厌倦吗?

可是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