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身来,明明两人身高相差不远,这一刻却似俯身在九天,低瞰人间!
“油腔滑调!朕已是听得腻了。利弊权衡,都不得罪,做那不倒翁!你现在同博望侯有什么区别?”
姜望心想,那总比被你找借口上廷杖好吧?
嘴里却只道:“博望侯世代勋国,智谋深远,乃大齐干城,我若是能有他一半聪慧,就要烧高香了。”
天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轻飘飘的,却如山如海:“你之前带了朕的书走,现在是来还书的么?”
“还不了。”姜望语气果断:“陛下送我的那套,我已经翻旧了,做了太多笔记……但我可以给陛下买一套天都典藏的全新精装版。”
《史刀凿海》洋洋洒洒千万言,若真是天都典藏,那价格可就惊人得很。
天子声音微抬:“你现在富有了。特地来朕面前显摆?”
“陛下当知我囊中空空!只是为了不让您失望,才愿意痛下血本,买书还赠!”
“书呢?”
“啊?”姜望愣了一下:“您真要啊?”
见得气氛不对,赶紧道:“草民马上去借钱买书,还赠天子!”
“你当的什么糟烂真人,手上也空,钱囊也空!”天子冷道:“那你来干什么?”
“看看长辈不可以吗?”
天子‘呵’了一声:“你都敢反问朕了。”
姜望警惕地后退几步,躬身道:“草民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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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本来不想动手,这会忍不住将他一脚踹翻:“你能躲到哪里去?”
这一脚姜望不是不想躲,而是确实躲不过。
明明看到了靴子,明明看起来速度不快,但就是没能做出反应。新近成就的元神,好像痴呆了一般,等到人在殿中翻了个身,方才活泼起来。
为避免挨上第二脚,姜望赶紧掏心窝子,大声道:“我确实是来看天子的,也是让天子看看我!我来东国,多赖天子信重,予我庇护,给我机会,方有今日之姜望——”
齐天子抬手打断了他的煽情:“机会朕不独予你,向来放予天下人。只是争气的没几个,你自己搏命抓住了而已。朕赏的是你的功,从来不是你的人。你屡立大功,却尽还其荣,也是靠自己在冠军侯的刀锋前脱身。朕说放你就放你,岂食天子之言?你于东国无亏欠,少说些无趣的废话!”
姜望恳声道:“陛下可以如此说,但草民不会如此想。姜望出身小国,漂泊多年,又多读史书,常读常新。深知‘公平’二字,并非理所当然。‘公平’的环境,不能天然出现,它本身就需要大量的社会资源来维持,非明君圣主不能定,非向上之国不能衡。
“我能在一个公平的环境里成长,能够有所付即有所得,这本身即是齐国予我的恩义。所以上阵杀敌、为国取功,我从不惜死。
“姜望其人,不敏无智,莽撞冲动,纠结自我,时常任性。若非天子容我,这天下岂可直身?若非天子信重,世人岂知我名?
“昔时辞行,我报必死之心,不能再忍受庄高羡一日,亦不能以身累国,树敌天下,故辞印西去。二月果报此恨!
“此后深入边荒六千里,入洞真,斩真魔……这些人生重要时刻,我时常想起天子。
“我以为天子待我极诚,我亦视天子为尊长,故与天子看——
“惟愿昔日袒衣示伤之少年,已真正长为陛下心里的壮士!”
姜望说得情真意切,齐天子听得面无表情。
满殿肺腑洪声,终于散去回响。
天子才道:“紫衣仍在否?”
齐天子第一次见姜望,是在东华阁,彼时是重玄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