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以无情刑有情(2 / 4)

赤心巡天 情何以甚 2670 字 3个月前

“钟离炎更不可能。他做不到。”

说到这里,公孙不害抬起头来,表情十分的怪异:“好像只剩下我了。”

他微仰在天光里:“难道我是忘我人魔的内应?”

威!

仪石适时的撞响。

仿佛律法威严的审判。

风也动,声也动,唯独吴病已不动。

他定在那里,声音也定着:“走漏消息并不一定出于主观的恶意,无意间泄露的情报也不需要理由。所以其他人也并不能排除。甚至这消息不一定要具体的某个人走漏。也许是燕春回被杀意触醒,或者被灵觉惊动,也许是因为某种不为人知的秘法神通——燕春回在当今这个时代,以忘我飞剑成道,不是常理可测。”

“是啊,不是常理可测。人魔之恶,流祸多年。他如果是个好杀的,不会留到今日。”公孙不害缄然片刻,而后道:“但姜望新证、出其不意的今天,都未能将他杀死。来日难再有期。”

两位法家大宗师,一个高冠博带,一个劲装武服;一个面无表情,一个眉眼豪烈;一个静如山石,一个炽如篝火。实在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如此对立在法碑的两边,也在仪门内外。

一个正要走出去,一个正要回来。

吴病已惯来都是严肃的,在此刻也没有波动,只是道:“就算是一个警告吧。虽然没能杀了燕春回,也让他知道,这些年人魔的账都记在他那里,迟早会有清算的那一天。叫他不要再那么肆无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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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不害并不能够被安慰,吴病已也不是个会安慰人的人。

“警告的威慑在于刑杀可以实现。”公孙不害道:“今日杀他不成,恐怕助长其焰。”

杀了燕春回则万事皆休,既然杀不了燕春回,所谓的警告,自然毫无意义。任是谁来开口,哪能吓得住燕春回半分?

“你说得对。”吴病已抬步欲走,但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忽地问道:“你和顾师义还有联系么?”

谁能想得到呢?

法家大宗师、刑人宫的执掌者,和天下第一豪侠顾师义,曾经是朋友!

那时候公孙不害还叫“孙孟”,亦是天下闻名的豪侠,与顾师义一见如故,相交百年。

后来他回到三刑宫,改回本名,世间再不闻“豪意”孙孟。

而顾师义独行人间,渐渐成长为天下所有游侠的精神领袖。

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但吴病已自然是少数之一。

今天他突然提起来,叫公孙不害也沉默当场。

曾经的“豪意”孙孟,站定在那里,仿佛沉默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最后只道:“荆棘笥在我的背后。”

刑人宫万古以来的责任,他都背着呢。

负棘悬尺,岂敢忘“法”?

顾师义是天下最自我、最随心所欲的人,而法家是最规矩、最严格、最威严的学问。

所谓“侠以武犯禁”,“侠”与“禁”,本就难相容。

顾师义轻天下,法却不容挑衅。

豪侠快意恩仇,行事但凭好恶,只求今朝有酒今朝醉,今朝不快打破头。

法家却要将一切都关到笼中。

代表“法”的公孙不害,和代表“侠”的顾师义,有某种基于“正义”的共存的时刻,但又天生不两立。

或许这就是他们曾为挚友,后来又分道扬镳的原因。

还有联系吗?

当然不会再联系了。

在风吹稻香的一百七十七年前,两个人不打不相识,第一次对饮,大笑酩酊。在山风萧索的九年前,两个人喝了最后一次酒,都未尽兴。此后再未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