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朱一直没听懂她们用方言交流的话语,但是神态表情还是会看的。
“大概是吧。”安朱前世连北京话都用了好久才学会,这些眉眼官司自然是听不懂的。
但是,她们不屑又怜悯的眼神,她并非全然忘了。
毕竟,在景宋的书信里,她只是个束缚着章寿的旧社会的“遗产”!
“哦……”
“大师母,你生气了吗?”跟着进来余芳看安朱坐在椅子上,捂着眼睛不笑不动,心里也有点怯意。
毕竟,那两个大放厥词的女学生,是和她一起来的同学。
“生气?生谁的气?”前世里余芳是安朱在北平多年唯一可以交心的存在,随翩对她自然也不一样。
“她们说话不中听……”
“生气是有点,但不全是。”随翩摇头,“我不认识她们,说到底只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她们怎么看我,怎么说我,我没办法的,也不好多说嘴。”
“她们会当着我的面都不顾及得这么说我,便是因为私下对我没什么敬意,自然我一个缠小脚的旧妇女是当不起她们的敬,她们的敬是给大先生的,可是余芳,你说,要是大先生对我稍微有一点敬,她们还会不会这么不敬我这个有大先生的敬的人?”
所以随翩在生谁的气呢?
自然是大先生。
站在门口的章寿听着屋里传来的对白,突然没有一点敲门说话的意念,或者说勇气了。
哪怕他再是不承认夫荣妻贵的老想法也不得不承认,随翩的的说法不是没有道理的。
像安朱这种依附于别人的人,外人对她的态度只取决于她依附的那个人对她的态度。
而章寿吗,连箱底箱盖分别放干净和肮脏的衣服这样的绝招都想出来了,只是为了少跟安朱说几句话,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出来,对安朱,绝对不能算是尊重的。
安朱当面受辱,无论如何不能说他是全无关系的。
可是叫他对安朱嘘寒问暖吗,伪造一段温暖婚姻的模样吗?
前面十几年他都做不到,到了如今,他依旧是做不到的。
感应到他的身影离开安朱的房门口,随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走了。”
“嗯,我知道。”安朱应道。
只是那双似乎无喜无悲的眼中,忽的滚出两滴水来。
“大师母……”这两滴水却把余芳吓了一条,
“无事,我无事。”安朱抬手擦掉眼泪,沉沉地顿了一会儿。
“随翩。”安朱也很少叫随翩的名字,她说道,“如果是你,她们不会这样,他也不会这样吧?”
安朱虽然是叫随翩帮她夺回章寿的心,可是随翩不乐意她也毫无办法,这一世的随翩改变了章德马珠的命运,把鲁瑞蒋菊花供养得更加舒心,可是极少在章寿面前露面。
所以,唯有章寿,对安朱的态度还是与前世一般无二。
“不会。”随翩这点自信还是有的,都说软弱可欺,你软弱别人就会欺你,随翩不软弱,也不会被人欺。
安朱的声音又沉下去,仿佛没开过口,没流过泪。
随翩掌握了身体,就问余芳“刚才听她们说,还有我这样的‘小脚太太’,就是不知道是谁呀?”
“哦,那是古月适的太太江东秀——她也是小脚的。”余芳说的也是另一位鼎鼎大名的文豪的妻子。
“大师母怎么突然问起古太太?”余芳问道。
“都是被新女性厌弃鄙薄的人,我对和我又想通遭遇处境和背景的人有一些好奇,我想应当是常事。”随翩似讥似嘲。
“只是师母,你想见她,恐怕有点难呢。”余芳兴奋的表情忽然僵在脸上。
“嗯?”
“章先生和古先生不合的,在报纸上骂过好几场呢!”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