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别过头,叫来两个阉奴送大公主回去。大公主下床道:“不用,我能自己走回去。”皇帝狐疑看她,大公主却指了小花道:“皇上难道怕大公主逃走?不如让狐狸陪我去罢。”
于是皇帝去上朝,小花跟在大公主身后慢慢向侧宫走去。
皇帝的寝宫离侧宫不近,一路分花拂柳,景致十分不错。时值初秋,东方蒙蒙亮着,一弯月亮还挂在西边,天色蓝如湖水。大公主只穿了一件单袍,底下什么也没有,衣袖宽大,随风猎猎,竟有一种乘风归去的错觉。小花加紧几步走到她的身边,她低头看小花,唇色极淡,乌黑的眼珠里却含了几分笑意。
就好像有什么快活的事情一般。
小花一错神,她又走到小花的前面。如此晨风清爽,赤足踩着草间露水,鸟雀鸣音婉转一路,的确是叫人快活的事。
回到侧宫院中,二公主站在门口,冷冷看着她们们一前一后,进来。数日不见,她瘦得厉害,披头散发,活像白日里见了鬼。大公主走到她跟前,轻轻唤了一声妹妹。
二公主进屋,坐在床上一语不发。小花站在门口打量,房里只有一张床,墙角设了一个矮榻。大公主走到榻边,二公主指了桌上一篮馒头问:“这是怎么回事?”大公主道:“是小柔送来的,给我们当作晚饭,你怎么没吃?”二公主道:“来路不明的东西,我怎么敢吃?”大公主叹道:“现在你知道来路了,吃一个填填肚子罢。”二公主却反问:“你怎么不吃?你不也饿了一夜?”大公主背过身子却解衣服,“我饿过头,现下只想睡觉,什么都不想吃。”
她那件单袍脱下,然赤裸着身体,到房间角落水壶里取了些水,随意擦了钻进榻上被子里。二公主起身走到榻前,居高临下,缓缓问道:“你屈服于他了?”大公主本已闭上眼睛,愣了愣道:“什么?”二公主蹲下身子,平视着她,眼睛却要喷出火来,“你屈服与他是不是?”
大公主蹙眉道:“你胡说什么?”“你骗我!”二公主怒道,“若非你屈服了,他肯放你这样好好地走回来?我夜夜在那混蛋床上受苦,你可别告诉我她什么都没对你做!”
大公主顿了顿,“我早就和你说过,在她那一味逞强一点好也讨不了,你却不肯听。皇帝性子恶劣,你愈是好强,他偏要将你折辱。”二公主像是遭到奇耻大辱,怒不可遏,“我难道不懂?但我偏偏不肯向他低头!狐狸不是答应了我们要带我们走吗?你反悔了对吗?”
大公主看了一眼她就起身走了出去,又回到了皇上的寝殿里。皇上见她返回,这便问道:“为何又来了这里?”大公主笑了笑,道:“和妹妹吵了一架,劳烦陛下收留我几日了。”
陛下扬扬眉,什么也没有说,似乎是默许了她住在这里。
那日午睡醒来,只大公主一人在殿中。她坐在床上茫然四顾,“什么时辰了,外面怎么那么亮?”小花在榻下有些兴奋地咬她衣角,她含笑看小花一眼,披衣下地。
原来是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大公主站在窗口看了一会儿,低头笑对小花道:“我们出去罢。”走到外间,便有女婢上前替她裹上大氅,塞好暖炉,收拾停当才出了殿。
雪从昨夜开始下,现在已经停住,外面一片银装素裹。皇帝不在寝殿,阉奴女婢大了胆子嬉笑玩闹,难得模样不惹人生厌。
大公主坐到亭子里,湖面尚未结冰,池中鱼早不见踪影。小花见她缩着脖子仍有点冷,便走近些,将她双足埋压在腹下。她感激一笑,轻轻抚摸小花的耳尖。小花抬头,却见她凝目望着远处树木积雪,“楚国的冬天总是下雪,一片白茫茫。母后死的那天,也下了大雪。”她似自言自语,忽而低头向小花一笑,“下雪的时候总没什么好事。”
楚国地处长河以北,一年里倒有两三个月在下雪。她幼年丧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