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晞忙点头,起身时无意触碰到她的手,却发觉那手亦在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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铸剑室一片狼藉,石门破碎滚落了一地,竟难以下脚。苏凛靠墙坐在凌乱的碎石中,怀中抱剑,右臂鲜血成流,顺着衣物淌至剑身,不过片时便被吸收殆尽。
先时他自伤的那一剑险些将半条手臂斩下,到如今已失了太多血。他靠墙半坐,听着黑剑饮血时微微的剑鸣,意识渐渐沉寂。
不知过了多久,似有人轻轻按住他伤口,唤道:“苏凛。”
他无力睁眼,只低声道:“别靠近。”那人又说了什么,他再也听不清,歪过头昏昏睡去。
又不知多久,他渐渐恢复了意识,却仍无力睁眼,只觉出有人为他手臂包扎。那人力道轻柔,缝合的动作平稳从容,他便问:“陆姑娘么?”
陆宸鼻中应答一声,无心多说,仍全神手术。他渐渐觉出一丝痛楚,俄而那痛感迅速扩大,竟是钻心的疼。他咬牙问道:“他——如何了?”
“已无性命之虞,只仍昏迷着,莫担心。”她一面答,一面在他伤处敷了些药物,“未料到你这时便醒了,忍耐片刻,药物不久便起效。”
他摇了摇头,勉力睁眼,才发觉已是夜间了,屋内点了烛火,屋外一片漆黑。他看着被放置在一旁的黑剑,低声道:“这剑戾气太重,饮了我和随风的血才歇下片刻。你快离开罢,若它又想伤人,我无力护你。”
陆宸却不答,只凝眸为他细细缝合伤口,半晌才道:“你伤得不轻,又耽误了治疗,稍有不慎便再无法用剑了。如今当好生休养为要,莫想别的。”
他苦笑道:“用剑伤友人么?倒不如废了的好。”
陆宸仍只顾手术,不应他这句话。伤口的痛楚渐渐减轻,他沉默许久,又问:“方才我昏迷时,叶晞似乎来过么?她情绪如何?”
“她正守着风,无甚大碍。”
他点了点头,仍将目光投在黑剑上,不知在想什么。
包扎完毕,陆宸又嘱咐几句,起身欲出门,脚下却一软,险些跌倒。苏凛伸手想扶她,她已扶着墙壁站定,按住他手道:“你的手至少半月不能动,切记。”
苏凛看了她半晌,叹道:“多谢。”
陆宸为他二人治伤,从白日到如今未休息半刻,如今已是精疲力竭,从铸剑室出来,又查看了叶随风的伤势,便回屋歇息了。苏凛在铸剑室坐了许久,亦起身往正院去。
星河灿烂,十里竹林在星光下沙沙作响,宛如一支低沉的笛曲。竹院内只一间竹舍亮着灯,暗黄的烛光将屋中人的身影投在窗上,烛影跃动,人影亦微微摇晃。
苏凛站在窗边,默默看着守在榻前那道身影,许久未挪一步。那人低头看着榻上的伤者,亦是许久未动,直到烛火将尽,才添了灯,仍旧回至榻边坐下。
又许久,叶晞微微侧头,似想说什么,却只轻叹一声,垂泪不语。
他低声道:“抱歉。”
“非你有意为之,何必道歉。”
他又站了许久,再无话可说,长叹一声,转身往偏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