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就要走了?”一贯温和的声音,顾西噙着儒雅的笑容。
“怎么,你要留我?”清冷低沉的语气模仿着男子的问话,登时冲散了些许凝重的气氛。
“不如——”顾西洒然起身,噙着笑容询问“再听一曲?”
两名男子,叶寒舟一身玄衣,负手立于窗下;顾西一席白袍,随意站在桌前。玄衣男子墨发高束,玉刻般棱角分明的清俊容颜此刻微微放松;茶桌前的白袍男子稍显文弱,一身书卷味儿更衬着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儒雅温润。
一黑一白得分明,却又自成一个世界。
叶寒舟向着旁边挪了几步,示意顾西开始。顾西便也不扭捏,踏上锦榻便盘身一坐,修长的手指抚上琴弦撩拨一阵,行云流水。他敛着眸子,神情有些专注。
一时间琴音回荡。
琴音虽是清澈如初,这曲子倒不是初来般的绵柔轻快了。
这首曲子是疾速迅猛的,没有闺阁琴曲的款款深情,有的只是流离动荡、风起云涌,宛如银瓶乍破,又好像丝帛破裂,那铮铮的琴音倒真的刻画了如今的时代一般,令人猝不及防。
又是一曲毕。
屋中沉默片刻。
“乘风,”琴边的玄衣男子忽的清冷出声“你想说什么?”
“《狂风赋》,”坐在古琴前的白袍男子温和出声“这首曲子。”
叶寒舟怔住。
好半天他才轻轻点头“好曲子。”说罢,就再不拖沓地向门口走去。
身后顾西定定地看着玄衣男子颀长劲瘦的背影,直到他已经拉开了门,下一秒就要消失在视线里的时候,才出声喊住他“寒舟。”
叶寒舟应声转身,深邃的眸子映出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
“若是叶家有什么过于棘手的事,”他笑容儒雅温润“来寻我。”他有这个自信——在傅氏败落之前,至少保全自己和叶寒舟。
叶寒舟闻言轻勾唇角,转身踏出门,马尾在背后旋转出一个恣意的弧度,末了门外传来男子的声音,清冷中透着愉悦“我自然不会客气。”
屋中静悄悄的只剩下,坐在古琴前的男子一人。
他慢条斯理地起身,腰间的环佩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摇晃,发出与衣物摩擦的声音。他轻轻理了理白色素袍,随意优雅地踱步至茶桌前,开始为自己沏茶。
茶水早就凉透了。
可他就是偏爱凉茶——上好的酒尚要凉透了才有酒的辛辣和惆怅,茶也只有凉透了才能让喝茶的人体会到在这个朝堂的这个节点喝茶的意义所在。
所谓人走茶凉,不正是如今这般?
他微屈着身躯,拿着透亮的白瓷茶盏,看着青色的茶汁上漂浮的茶沫,又放下手中这杯茶。他把对面人刚碰过的茶杯洗好重新放好,又兀自拿了个崭新的茶杯,倒上了满满一杯,轻轻地放在了对面。这才端起先前为自己沏的那杯茶。
一杯给自己,一杯敬命运。
沉金木的地板上传出“嗒、嗒、嗒”的脚步声。
白衣的男子走向窗前,长身玉立。
他微微垂着头,身后披散的浓墨般乌黑的长发顺势倾泻,那张精致儒雅的面庞上有些微让人看不清楚的阴影。那双墨玉般清澈的眸中此时神色不明,盯着楼下繁华熙攘的街道,轻抿了一口茶水,眉间轻蹙。
茶与酒,果然是不能比的。
他缓缓磨裟着手中触感微凉的白瓷茶盏,心里暗暗思忖。
沐家?他早该想到的。
呵。他无声笑开。
今日早晨就有西街的线人来报沐府一个姿色尚可的小丫鬟急匆匆地往京兆尹赶,进去没一会儿就带着四十京兵卫回了沐府。结果——沐河清的马车前脚刚走,那一群京兵卫后脚便眉开眼笑地出了沐府的大门。
他和叶寒舟的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