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眉语寥寥七个字,简直是扔进深潭的一块石头,炸出了太多的水花。
宋元吉转头盯着周眉语,宋元德更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饶是宋元杰不在意结果,也蹙了眉头。旁观事外的甄昱卿捂着嘴巴小声说“表弟,这么精彩的一场戏竟然被我们看见了,还不用买票,赚了,赚了!”
赫连衣却不觉得自己“赚了”,他的手不自觉地紧紧攥着一个很小的贡桔,已经将它捏碎了。他的眼睛死死盯着马场上衰草一样的宋易安和阳光一样的周眉语。
甄昱卿没有得到赫连衣的回复,又说“明鸿,你是不是在伤心啊?偶像选择了别人,要嫁做人妇了,心里是不是五味杂陈啊?”
赫连衣自然又没理他。
宋诩暂时地把周眉语的话抛在脑后,目光炯炯,望向宋易安。年轻时的记忆碎片在这个不合时宜的场合被强行拼接在了一起,宋易安消瘦的身影、苍白的脸颊、狭长的眉眼和坚毅的目光,与昭阳帝姬太像了,像到宋诩险些以为,昭阳帝姬叶子希重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宋元吉恶狠狠地自言自语“他怎么来了!”
宋元德骂道“畜生!”
唯有周眉语背着手,蹦蹦跳跳地窜到宋易安面前去,围着他转了一圈,虽是打量,但满是友好。
宋易安大半个身子都靠在姬姝身上,看着比周眉语要矮。
周眉语上半身前倾,用大拇指豪气地指着自己,说“七皇子对不对?你认识我吗?你从望景台上掉下来,是我救了你。”
宋易安歪着头看了看周眉语,又看了看身边的姬姝,像是在确认周眉语说的话。姬姝轻轻点头以示肯定。
宋易安挣扎着站直了身子。他的胳膊上还打着石膏,想行礼也行不周全,只好对着周眉语鞠了一躬。
姬姝担心周眉语误会,赶忙解释说“将军见谅。公子自小不能说话,他其实非常感激将军的救命之恩。前几天公子刚醒,就询问救他的恩人是谁。只是将军身份贵重,公子又伤重,所以迟迟不能当面致谢。”
姬姝说的隐晦,在场的谁不知道,宋易安不能向周眉语致谢,除了因为伤重,还是因为身份尴尬。就算宋易安写什么致谢信、送什么礼物,恐怕江夏王徐绍聪和将军周眉语也不敢收吧。
但周眉语表现的很大度,她说“我是个武夫,才不在意那些虚礼呢。我看你现在伤还没好,出来做什么?”
宋易安用仅存的左手在半空中胡乱比划了半天。
姬姝适时地解释“公子说,他有要事求见陛下。”
宋易安点点头,表示姬姝的解释完全正确。
“这样啊,我陪你走啊。”周眉语笑的爽朗,从姬姝手里自然地拉起宋易安的左手,朝着宋诩的方向走去。周眉语握着宋易安的手力道恰到好处,她随着宋易安的步伐,也不紧不慢,耐心极了。
周眉语刚刚回答了宋诩的问题,指着宋易安说,就他了,这几个字,谁都没有忘记。现在,她牵起了宋易安的手,将他带到了宋诩面前。
一系列动作那么自然流畅,仿佛水到渠成,仿佛经过无数的彩排,仿佛是命中注定、情定三生。
可是,他们太不协调了一个是不被承认、柔弱不堪的小皇子,一个是威震一方、大权在握的女将军,怎么可能站在一起?
宋易安颤颤巍巍地跪下去,抬眼望着宋诩。
在宫里囚禁了十年,宋易安没有向任何人跪下过,就算当初宋诩对他用刑、逼问他周哀帝的下落,就算宋元吉时而不时地来新月宫找茬,打断了他的腿,他也没有跪下过。这次,他跪在地上,摆出臣服的姿势,却挺胸抬头,没有臣服的态度。
人们都在等着宋诩问出他们期待的问题,但问题有点多,他们猜不透,宋诩会先问哪一个。
宋诩愣了很久,先问宋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