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霖满意地拍了拍被面,“发了好些汗,看来这药挺有效的,好好睡一觉。明儿好了,陪我出宫去玩。”
苏晏看着眉开眼笑的当朝太子,欲哭无泪,将脑袋深深埋进了棉被中。
这一觉,睡得浑浑噩噩、天昏地暗,苏晏在梦中一会儿被大皇帝拿堂柱粗的廷杖打屁股,一会儿被小皇帝绑在床头灌开水,真是苦不堪言,大叫一声惊醒。
看窗外天色已亮,苏晏软手软脚地爬起来,觉得烧退得差不多了,头脑也清爽了不少,只是出了一身大汗,黏乎乎很不舒服。
内侍听到叫声,赶忙过来问他有何吩咐。
苏晏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辰时刚过。小爷半个时辰前已去文华殿读书,交代小的们不可吵醒苏大人。”
苏晏心想反正也赶不上早读,干脆翘课一天,反正有太子罩着,便吩咐“备水,我要沐浴更衣。”
在撒了丁香玉屑的温泉浴池里泡了半个多时辰,精神也恢复了六七分,苏晏披散着一头湿漉漉的乌黑长发,懒懒散散地走出内室。
他换了干净的中单,穿上重新熨过的白鹇补子常服,无意在腰际摸了摸,赫然发现那块从不离身的青玉透雕荷叶佩不见了!
在换下来的旧衣里翻找了半晌,又叫了内侍来询问,依旧一无所获,苏晏仔细回忆昨日种种,觉得可能遗落在睡了一觉的那片草地上,他记得衣摆好像被挂了一下,或许就是那时缠进了树枝里。
那块荷叶玉佩是他这一世的娘亲所送,玉质青透温润、雕工精细飘逸倒在其次,主要是上面刻着“清河”二字。若是被哪个眼皮子浅的太监宫女拾去也就罢了,万一落在有心人手里,往景隆帝手上一送,那自己偷听皇帝壁角的事岂不是要曝光?
苏晏越想越觉得不安,匆匆绾好头发离开东宫,一心只想赶在被人发现之前,找到那块要命的玉佩。
将那片草地方圆一丈都细细搜过之后,苏晏终于死心地意识到,玉佩真的不翼而飞了。别无他法,只得暗念一句船到桥头自然直,负着手慢吞吞地往回走。
路过文华殿外,苏晏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回东宫。
正在此时,一队人马从文华殿门口转出,前面是执仪扈行的锦衣卫大汉将军,中间黄罗伞盖下一个八人抬的肩辇,后面还跟着不少内侍,直朝这边行来。
他当即反应过来是皇帝銮驾,连忙避到旁边。
苏晏低头跪地,巴望着銮驾尽快过去,没料到肩辇过去两丈后又退回来,在他身边岸然停住,上方一个声音道“苏晏?”
苏晏只得回道“臣苏晏叩见吾皇万岁。”
景隆帝道“你不是病了么,怎么还在这儿转悠?”
苏晏字斟句酌“臣昨夜吃了太医开的药已有好转,今日自觉无碍,正想着到文华殿陪伴太子读书,以尽职守。”
景隆帝道“难得你有这份勤勉之心,不过今日讲学将毕,你也不必进去了,随驾去御书房侍侯吧。”
苏晏心底咯噔一下,立刻悬起了十五个吊桶,皇上怎么会突然命他随侍,莫非那块玉佩真落在了他手里?
他大着胆子抬眼窥视,见景隆帝面上温和恬雅,又觉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便放下心,拱手道“臣遵旨。”
御书房里早已燃了龙涎香,等候皇帝早朝归来。
景隆帝一进门,皱了皱眉“把香撤了,味儿太冲,闻着心堵。”
两旁内侍连忙上前撤走鎏金兽夔足香炉,又用雉羽宫扇驱散余味,不多时房内一片清爽。
景隆帝这才踱到宝座坐下,随手拿起案几上的奏折翻看,司礼监内侍随即捧上朱砂砚台,静侯皇帝批红。
苏晏垂手而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许久之后,忍不住窥了一眼上座,见景隆帝正姿态端雅地批阅折子,似乎早把他忘到九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