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晏!”
耳边一声闷雷贯顶,苏晏刹时惊醒,脱口而出“——到!”待看清皇帝沉沉的脸色,冷汗顿出,忙跪在皇帝脚边道“臣罪该万死。”
景隆帝低头看他天青色常服,背上一道瘦伶伶的脊线,银钑花束带扣住的腰身只堪合握,一发显得可怜,微叹口气“你若困乏,便下去歇息吧。”
苏晏昨夜里湿淋淋地将那黑衣人运回家,差人去请大夫来看视,烧水更衣,敷药包扎,又把火炕烧旺驱除他体内寒气,纵有小厮打下手,也忙活了大半夜,才稳住了气息,总算是性命无忧。
他一宿未眠,酒气不曾发尽,又浸了凉水,次日便觉得脚下有些虚浮乏力。过了午更是头脑昏沉,浑身倦怠,在御书房伺候时竟然眯糊起来。
皇帝虽不计较,苏晏却不敢放肆,顿首道“臣一时恍惚,御前失仪,以后不敢了,望皇上恕罪。”
景隆帝看了看他,“罢了,你到边上去,把内阁的票拟归理一下,誊清楚。”
苏晏领了旨,坐到下首的案几边上。
过了小半个时辰,景隆帝忽然觉得边上半点声息也无,侧头一看,只见苏晏伏在案几上,纹丝不动地睡着了,悬垂的右手尤拈着一支紫毫笔,水竹笔管将指尖映得青透如玉。
随侍太监蓝喜连忙上前“皇爷,奴婢去叱醒他。”
景隆帝伸手拦住,嘘了一声,“别出声,让他睡吧。”
苏晏辗转醒来,直勾勾望着明黄帐顶发了一阵呆,蓦然意识到不对,惊叫一声,翻身滚下龙榻。
门外一个十三四岁的内侍闻声进来,苏晏急问“小公公,这是哪里?我为何在这里?”
内侍道“这里是御书房后面的偏殿,皇爷批完折子有时在此歇息。之前是蓝公公命小的们把您送来,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苏晏怔了半晌,又问“皇上可还在御书房?”
“小的不知。”
苏晏忙起身整装,匆匆走去御书房,却不见皇帝,只两三内侍在掸拭书册,一问之下才知道皇帝一个时辰前忽然摆驾东宫,蓝喜也一并跟去了。
这下苏晏倒犹豫起来,究竟是要赶去东宫谢罪呢,还是留在书房等皇帝回来?正在踌躇间,听见门外一串沉重的脚步声。
景隆帝甩帘进来,满面阴霾,额角青筋暗伏,见到苏晏立在案前,目中划过一道厉光,吩咐左右“你们都出去。”
内侍顷刻退得一干二净,苏晏看皇帝脸色阴沉地踱过来,直觉要发生不祥之事,惴惴不安地行礼“臣叩见皇上。”
景隆帝并未让他起身,负着手问“苏侍读,太子最近学业如何?”
苏晏小心谨慎地回答“殿下敏而好学,常向臣索要四库书籍翻阅,至于学业精进如何,臣不敢妄议,理当由众位大学士评点。”
景隆帝淡淡道“是么,太子平常都向你要了什么书?”
苏晏道“多是《孝经注疏》《稽古录》之类。”
景隆帝冷笑“只这些?没有《翰林风月》么?”
苏晏愕然,却见皇帝从袖里抽出本册子来,啪地摔在他面前。
他伸手一翻,赫然是本男风春宫图,首幅便是林下花床,两个男子交口接舌,曲髀叠抱,淫靡至极。图旁题诗云“座上香盈果满车,谁家少年润无暇。为采蔷薇颜色媚,赚来试折后庭花。半似含羞半推脱,不比寻常浪风月。回头低唤快些儿,叮咛休与他人说。”
苏晏看得汗出浃背,失声叫“皇上,臣不明白。”
景隆帝只是冷笑“你不明白,却叫太子明白!你平日里弄些皮影空竹、马吊卢雉之类的教太子玩耍,朕睁只眼闭只眼权当不知,如今竟狗胆包天,拿这等秽亵之物败坏太子心性,其罪当诛!”
苏晏手足冰冷,骇到极处反而冷静下来,直起腰道“皇上突然摆驾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