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虽说是个无法无天的小霸王,但苏晏对他的性子摸得有七八分透,每次都能成功灭火,故而也不嫌伺候着麻烦了,反倒看他这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跟狗子炸毛似的,觉得很有几分可爱。
朱贺霖几乎是奔到苏晏面前,一把握住他的手,狠狠喘几口气,铁青的面色缓和了不少。他问“父皇没为难你吧?”
苏晏没想到他第一关心的问题不是新皇子,有点意外也有点感动,嘴里答“皇上宽容仁慈,殿下慎言。”
朱贺霖左右看看,拉着他往僻静处的偏殿里带,跟随他的内官和几名侍卫立刻把住了殿门。
“卫氏生了个儿子,这事儿你知道了吧?”太子闷声闷气道。
苏晏在他面前心情放松,套话也不说了,直入正题“知道。殿下可是心里不舒服?”
朱贺霖违心摇头,嘁了一声,又大大方方点头“在你面前,我就不装了,的确,我心里不舒服得很。”
苏晏知道,独生子当久了,对父母的第二胎必然心怀抵触,年龄差距越大,抵触心就越强。现代尚且有逼妈打胎,不打跳楼的,更何况朱贺霖身份非凡,牵扯到的局势与利害关系更加复杂。
这其中最凶诡,也最要命的,就是储君之争。
可惜苏晏对铭史没有深入研究,只记得朱贺霖最终当了皇帝,至于是怎么在继承权争夺战中获胜的,具体内情他并不清楚,似乎牵扯到什么争国本,又似乎被流放过……唉记不清了。
再说,谁知道这里是不是原来的历史朝代,如果是平行空间呢?如果历史走向早就因为他这只小蝴蝶而发生了偏移呢?
他既要借助史书,又不能以史书为定论,只能当作一套“据说划题很准但今年换了个傻逼主编”的高考辅导材料来看。
尽信书不如无书,他得立足眼下,相信自己的判断。
眼下的情况就是,一个刚出生的小婴儿,与朝夕相处的朱贺霖比,他当然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更何况,卫贵妃本身就不是省油的灯,卫氏一族嚣张跋扈,奉安侯又时刻想捏死他,于公于私,他都不会眼睁睁看着太子陷入困境。
卫贵妃怀疑我是太子党,我还真就党了,怎么着吧!苏晏想。
他拉着朱贺霖坐上殿内一张三面镂空围子的鸡翅木弥勒榻,共同盘了腿,促膝而谈。
“别担心,论长幼,论嫡庶,都是殿下占绝对优势。皇上对殿下的厚爱,从来就没有削弱过,东宫之位稳着呢。”
“道理我懂,但民间都说,爹娘爱幺儿。何况我母后过世得早,即便与父皇有再大的结发之情,生死两隔,也就慢慢淡了。而那卫氏,天天枕头风这么吹着,我不担心眼下,担心的是将来。”
这话一出,苏晏对太子简直是刮目相看了。他本以为对方只是个半大的小鬼头,满心吃喝玩乐,顶多就是身体强健、脑子活泛,没想到还有未雨绸缪的远见。这是天生的智慧,有些人不点就透,有些人点了十万八千遍,依然是个混沌。
“殿下知道,当太子最怕的是什么吗?”
“为父皇所厌弃?”
苏晏摇头,“这个是结局,不是缘由。”
“愚钝无能?”
“违法乱纪?”
看苏晏连连摇头,朱贺霖蓦然脸红,讷讷道“莫非是贪玩不爱读书……”
苏晏笑了“是草木皆兵。”
“太子自己稳住,东宫地位才稳固。倘若被皇帝批评责骂几句,就惶惶不安,患得患失;听到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甚至企图先发制人,只要君主还有几分头脑,那就是自寻死路!”
朱贺霖没想苏晏说得如此直白,简直就是逆言犯上,脸色丕变,下意识地倾身过去,用掌心堵住了他的嘴“我的清河!这话可不能乱说!”
苏晏却不管不顾,扒拉掉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