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余韵未尽,大理寺官署里一脉懒散气息,主官关寺卿主持过开印礼,象征性地训示完属下后就走了,不多时官吏们也开始一个个溜号。
左少卿闻征音来找苏晏寒暄,态度很是热情,明里暗里打探宫中事,套话技巧极为高明。
苏晏本就觉得与对方气场不合,更兼沈柒提醒过他,说此人口蜜腹剑是个伪君子,于是暗自警惕,净拿些无关痛痒的话打哈哈,一边笑容满面,倒显得比对方还热情。
闻征音套来套去,什么有用信息都没得到,也知道苏晏不是省油的灯,便假笑着告辞了。
苏晏应付完不喜欢的同僚,心情不太好,就想着找个喜欢的,洗洗眼睛。
他去了北镇抚司。
至于四大金刚,已经由明晃晃的跟随改为暗中保护。因为苏晏说,年假结束了,官署间走动频繁,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四品京官,老让御前侍卫跟着,影响不好。
眼不见为净。加上与沈柒几次接触,皇帝那边也没什么反应,苏大人的胆子不自觉地开始肥起来,总想着找机会假公济私。
这不,一进北镇抚司,大堂也不坐了,就直奔沈同知的廨舍。
他的马车刚到街口,沈柒就知道了,这会儿香茗沏好,果脯也摆好,就等着他上门。
苏晏这回学乖了,没敢再穿御赐的大氅,只罩了一件新做的绀青色披风,用霜后收干的盆栽小葫芦做披风纽子,显得别致又衬肤色。
进屋后,火盆烧得暖和,他脱了披风挂在衣架上,笑吟吟地对书案后的沈柒说道“沈大人忙着呢?”
沈柒见了他,心痒、手痒、牙痒,哪里都痒,觉得自己像不断沸腾又不断压制的火山,总有天要不顾一切地喷发。
“不比苏大人忙,几处地方连轴转,最后才想到鄙衙,拨冗前来一见。”
这话酸的,尤胜小金桔。苏晏把果盘里小金桔的皮都啃了,连肉带核拿去丢沈柒。沈柒一把抄住,送到嘴边舔舔,连核带肉嚼吞了。
苏晏老脸微红,用湿帕子擦完手,道“你消息灵通,自然知道我这几日在忙活什么,想问问有没有相关情报。”
沈柒答“情报有,却不是免费的,拿什么来换?”
“春节开销大,俸禄都花光了,暂时没钱。”苏晏用商量的语气问,“能不能先赊着?”
沈柒做一脸凶恶状打量他,目光能穿透几重冬衣,叫他不由得瑟缩了一下。“行,先赊着,日后我连本带利讨回来。”特务头子压着嗓子说。
苏晏把屁股下的凳子往后挪了挪,干笑着等他。
“坤宁宫的宫人全部被下了司礼监的刑房,由提督太监亲自拷问,不过听说并未审出什么幕后指使来。”沈柒说。
苏晏想了想,道“我不相信这是一场单纯的意外,只能说,幕后人操作手法了得,没有留下痕迹。这些宫人只是被利用,并不知内情。”
沈柒颔首“提督太监也是这么禀告的。于是皇上下令,将元宵夜擅离职守的坤宁宫宫人,包括守炭火的两个內侍,全部杖毙。”
苏晏嘶了一口气,慢慢吐出,有些不忍地皱眉,却没说什么。
“朕这么做,是不是太狠心了?”景隆帝问。
蓝喜深深弓下腰,“皇爷这么做,自然有皇爷的道理。更何况那些人本就犯了宫规,确实该严惩。”
皇帝一手端茶盏,一手执杯盖,轻推浮叶,“你啊,跟随朕这么多年,还是只知逢迎,不知朕的用心。”
蓝喜抬头,表情恭敬,眼神里竟透着些心疼“奴婢知道,这都是为了小爷。皇爷下令杖毙,就等于给他们定了个罪无可赦,那么小爷杀其中三人,也算是明正典刑了。”
皇帝叹道“其实,朕从来就不是什么宽仁之君。此时此刻,朕也只不过是个父亲而已。”
蓝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