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都很喜欢柳树。
有风时,它是树却像花;无风时,它是物却又像人。
还有它的种子柳絮,不光名字美,又生性爱浪迹天涯,为了眼下的生存,也为了远方的希望。
恰是我想过的人生。
须臾,柳树终于安静下来,而李蛮儿也终于砸痛了手指,一脸颓然地扶着柳树喘息。
弦月清澈,正正投光在她身上,落在人眼中,倒让她那尚未长开的身体显得愈发娇小了。
但她脚边那一地的柳叶却足以提醒我,这个年轻娇的女孩儿有多大的蛮劲儿,以及多可怕的疯狂——
我自己便已经够疯的了,因此自然深知疯子的可怕!所以,我可不能与她正面对决——不是不能胜,而是怕被她纠缠。
“和玉你说!”
她突然出声,我却并不惊讶,我已经等了太久了。
“我该如何还我阿爹清白!?”
终于!
“这个……”我十分“为难”,“这终归是你和镇长的家事,我怎么好胡说?”
“镇长?”她苦笑一声,“是啊,韦期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哥哥了,他如今是祥云镇的镇长,动辄便有数千镇民的安危系于他一身——他有自己的责任要负;并且,他不是我阿爹阿娘的亲生子,为我阿爹挣回清白,原本就不是他的义务。”
“那你是打算自己行动?”
“当然!”李蛮儿一梗脖,“你什么时候见我靠过别人?!”
“咳咳……”我出于善意提醒她,“也不知道当初在京都郊外的破庙里,你是靠的谁才能从昔言手下逃脱的……”
“少废话!”李蛮儿恼羞成怒,“你快说,我要怎样才能还我阿爹清白?!”
“……好罢!”我“投降”般长叹一声,“我也实在是恨透了封疆和他老爹!那我们就为你阿爹正名,狠狠地报复他们一下!”
我招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李蛮儿一路朝我走过来,听着我附在她耳边说出的计划,一双眼睛都放出光来!见她如此,我便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在望了。
“行啊和玉!”她一拳砸上我肩头,让我顿时产生一种熟悉的错觉,似乎自己方才是在同胡啸密谋要怎么恶搞林渊姐弟,“你真不愧是在腌臜朝堂混了这么些年的人,果真是一肚子坏水儿呐!”
“你这是在夸我吗?”我不自在的挑挑眉,“可我怎么感觉你是拐着弯儿骂我呢?”
“嗳呀——不要在意那些细节,毕竟只要方法有用,就算出自腌臜之人又何妨?”她果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说是吧,小翡翠?”
她手里不知何时就窜出条翠绿翠绿的蛇,听了她的话,那蛇竟还嘶嘶地吐着信子,似乎在表示赞同!?
我翻给她、它一个白眼儿,人都说物肖主人形,果不其然!面前这一蛇一人,竟没一个叫人瞧着顺眼的!
“你还不走?”她丢给我一个不屑的眼神,“等着被小翡翠吓哭啊?”
好罢,这个怪我,是我决定不把自己已经不怕蛇的事情公之于众的,如今便也只能默默咽下这口气。
“那我就不打扰你练习驭蛇了,只是今晚还是要早些休息,”我提醒她,“别忘了,明天晨间可就是赏花大赛的开幕式了。”
“知道了知道了——”她端着短笛嘟囔着,“也比我大不了几岁,怎么就这般啰嗦……”
那翡翠也冲我张开了嘴,露出两颗小小的蛇牙,似乎在不满我占用了它和主人共度的时间,然后短笛声起,李蛮儿的笛声轻易地就安抚了它。
果然还是担心我的吧,这鬼精灵的丫头,疯起来叫人害怕,暖起来却也叫人喜欢。
我就在短笛声里回到旅社二层,和衣而卧,伴着笛声看那窗子里的月明星稀。
如此一夜,竟也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