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小时候起，父亲他便一直将我充作男孩抚养。

倒不是他想要男孩，而是母亲去得早，他又大大咧咧地不会教养孩子，所以他怎么生活，我便跟着他怎么生活，是以，我自小就很疯。学起武来疯，打起架来也疯；读起书来疯狂杜撰歪理，交起友来又总是不打不相识——胡啸和小相国便在此列。

所以自小，我“疯丫头”的美名就传遍了京都，那时中山国的皇帝还是封容，而那时京都里也尚无蔷薇花供他欣赏，所以穷极无聊之余，他便对常胜大将军的女儿我起了好奇之心。

所以，我有幸见过封容几次。

印象里的封容其实并不像传言一般，只是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相反地，他高大的身材，宽阔的肩膀，虽比不上我的父亲，但还是十分具有王者之气，尤其他同我父亲切磋武艺时的英气勃发，更是教年纪尚幼的我觉得，这个皇帝还行——并不是一个只会靠手底下的将军来保护自己的软柿子。

若是封容能将自己的英气用在战场之上，想必也会是一个建功立业的武士，只可惜比起同我父亲切磋武艺，他更喜欢同林夕饮酒作乐，声色犬马。渐渐地，他便也没再见过我，甚至是我父亲了。

此刻，我看着阿蛮的脸，在她决绝的英气中找到了曾经那个皇！

阿蛮将脏掉的水袖嚓嚓撕下！抬起脸就向四下环视，“镇民们！你们之中一定有些人走南闯北，见多识广！想来自然有人能认出，我这张脸同中山国先皇封容有多么相似！”

“能这么说出来也好！我阿蛮就再也不必靠夸张的妆容来隐藏自己！你们不是要证据么！我自己就是证据！”

饶是当年还年幼的我，都能分辨得出这张脸上封容的影子，那日日同先皇封容游山玩水、推心置腹的林夕，自然更是瞧得分明！

林夕一个趔趄，踉踉跄跄地走上前来，谢公屐在他脚上打了个滑，险些叫他摔倒，但是最终，他被阿蛮扶住了。

或者说，是他及时扶住了阿蛮，这才避免了在众目睽睽之下出丑。

他扶着阿蛮的肩膀，满脸的激动与感伤。

激动？感伤？

我不敢相信。

为了还李蛮儿阿爹的清白，我可是都这么尽力地在羞辱封容了，结果林夕不怒反喜，最后还像个长辈似的亲昵地扶着阿蛮！？

林夕这厮，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孩子！孩子！我终于找到你了！”

那是泪花吗？在场众人都傻眼了，只见林夕亲切地看着阿蛮，真真切切是眼含泪光，“先皇命我四处找寻你的下落，老奴已经找了公主你十年了啊！”

老奴？！

我翻了个白眼。

你这一身锦衣绣袍的，自称老奴来为封容挽回颜面，有人会信吗？！

“十年寻女！真是太感人了！”

“原来先皇也不是那般薄情寡义啊！”

“您真是位尽忠职守的好人呐！”

“幸而先皇有您啊！”

“是啊是啊！”

……

近来都是怎么回事？！

如今的百姓已经这么好糊弄了吗？！

“公主！请您随老奴回中山国吧！”林夕已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国中如今有您的兄弟为皇，您随老奴回去之后，便是长公主了，有圣上在，您不会再受任何人欺负了！”

说着，他状似不经意地瞥了我一眼，似乎他所言之意，就是指我在欺负阿蛮！

“是啊！公主殿下就该回到皇宫正名！”

“不错！否则虎落平阳被犬欺，岂不是叫先皇魂魄不安？”

所以，现在我就是那只“犬”了？

林夕真不愧是前相国，于言语操纵人方面简直无人能出其右，他只简简单单一句话、一个眼神，就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