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朦胧，谁也记不清楚这是祁连山门轰塌之后的第几个夜晚，总之它很冷也很诡异，天空之中霞光万丈，五彩斑斓的颜色交汇之中，白昼一般。

苏南秋面前的柴火已经烧得快灭了，他蹲坐在冰窟一样的洞穴之中，百无聊赖。

身旁端坐着两个人，一老一少。

老的是正在运转气息调节的淮南子，少的是正在煮粥的周文。

不一会儿之后，淮南子的面容缓缓平静了下来，他睁开眼，侧目看向苏南秋，“气顺多了。”

苏南秋相视一笑，这种感觉很奇妙。

二人的关系就是如此有趣，莫名其妙的仇深似海，又如此风轻云淡的事了前嫌，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坐在彼此的对面，喝起了粥。

“师门无了，你下一步什么打算。”苏南秋问答。

对于这个无了，淮南子摇头笑道，“山门还在，我想要去入住四方城。”

苏南秋立刻制止了他，“当日你从雪爆之中将我救起的时候，我便已经感觉到你的气息太过涣散，现在你想要去入住四方城，休养生息之后带人北上伐魔，想法是不错的，但是你可要知道你回复的周期可能会很长，甚至不可能恢复。”

淮南子低下了头，这个人并没有什么大宗门掌教的脾气，反而更愿意和下面的人交流。

“此仇不报非君子。”淮南子道。

苏南秋能够看出他虽然说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没有什么波澜，可是宗师的气势摆露无遗，他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仇恨，和对复仇的渴望。

“虎伏平阳听风啸，龙入浅滩等海潮，金陵岂是池中物，一入风云上九霄。”苏南秋靠在了身后的墙壁上喃喃道，“何必拼光现在所有的积蓄去做一件自己已经在不久之前的失败的事情呢？”

淮南子怔怔得看着苏南秋，一言不发。

“厚积薄发的道理你比谁都懂。”苏南秋笑了笑，“既然你身体已经无碍了，我就不必再多言了，你我就在此一别两宽，我们山路有相逢，青山不改，绿水长流。”

“好。”淮南子说道，“不过记得，你欠我一条命。”

“记得了老头子。”苏南秋笑了笑，“我欠的债有些多，想要我还债还得排队呢，走了老头子，照顾好自己。”

淮南子起身送客。

在这一丈见方的山窟之中，这个老年的宗师第一次感到何为神伤。

走了几步，身后脚步匆匆，苏南秋驻足转身，身后是周文。

周文低着头，微微撇了撇眉毛看苏南秋，双手抓着衣襟，“经此一役，祁连山气数被拦腰斩断，师父修为更是一落千丈，最后时刻他灭去自身一般修为，强行开启护山大阵落入弟子们身上，将几乎要全部死去的弟子一个一个拉了回来，我生怕师父因为这一次失策去放弃拼尽一生气数，想了又想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仅凭公子三言两语，我却看到了师父眼神之中的感动，我……请受我一拜。”

苏南秋没有阻拦，周文郑重其事的磕了一头。

伏在地上，他仍然没有起身，继续说道，“之前确实有愧对于公子，希望公子海涵，不要记恨，若是要惩戒，这笔账算在我周文头上，和祁连山无关。”

苏南秋笑了。

在冬日的月光之下，笑得很简单，他走上前搀扶着周文，“你师父对你的栽培也算是到家了，我不记恨你，你也是生活所迫，人生在世就算不为碎银几两，也难过碎银之难，我能理解，放心吧。”

二人冰释前嫌，也终究离别。

顶着月色，苏南秋继续前行。

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可能是祁连山的废骸，也可能是西昆仑山，总之不是外面的市井也不是能够联系到任何人的地方，这里就像是没有移动信号覆盖的山区，即便是有腾云驾雾的本领可能也要在这里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