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知道推星盘选了我后的心情了,”他头也不回,低声说。背后的云雾散去,三十几位披着鹤氅的鬼谷长老走了出来,各自携带一件天卜之器,“骄傲、欣慰、担忧”
“师兄在天有灵,会高兴的。”
一位长老道。
他口中的“师兄”指的是鬼谷上一任谷主,半算子的师父,俗名鹿寻的上一任鬼谷子——也是鬼谷最离经叛道的一任鬼谷子。和他相比,半算子以前豪掷千金地请人让自己算卦,都算不上什么叛逆之举。
——毕竟这世上,能干得出来,把历代祖师爷的骨牒打包带走,进了大荒的仙门掌教,迄今为止,也就出了他这么一个。
按道理说,作出这种大不敬之事的,就算身为掌门,也要成为宗门禁忌。
然而鹿寻与牧鹤长老一道,成为了鬼谷的传奇。
牧鹤开天门,鹿寻燃魂灯。
他们洗净了鬼谷的旧尘埃。
此后,半算子就任谷主,将余污用力洗去,其间数次亲手斩杀同门师长漫漫万年,需要清山镇海的,不只山海阁,而是十二洲的绝大部分仙门。时间漫长,总有些黑暗滋生,总有些贪婪的藤蔓蔓延。
这些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不敢斩断,不敢清扫。
将错就错,酿成大祸。
——恰如今日的御兽宗。
推星盘自半算子袖中滑出,他看了一眼星盘表面,沉声道:“出发!”
一众长老登上一艘状如白鹤的飞舟,飞舟扶摇而起,流云从舟边沿掠过。半算子站在甲板上,在离开鬼谷之前,他忍不住低头俯瞰。
鬼谷的云雾被飞舟腾起的气流振开,老松露了出来。古松下,仿佛有一道熟悉的身影。
盘膝而坐,朝他笑着,微微颔首。
说:
长大了。
半算子转过头,用力眨了眨眼。
老师,放心吧。
飞舟隐没进云层,继山海阁之后,赶赴西洲。
西洲,御兽宗。
哗啦——哗啦——
漆黑阴冷的地底,曾清耳朵贴在生满潮湿青苔的石面,听山壁坚石传来的模糊水声。那是怒江冲击山峰腰部的声音。
地牢位于御兽宗主宗一座孤立的山峰底下。宗门犯了重罪的人,会被从这座山峰最顶端的一个洞口用绳子坠进来。落到底的时候,绳索就被割断,被困其中的人灵力封锁,除非插上翅膀,否则怎么都不可能逃出去。
曾清不知道自己被关进地牢里多少天了,也不知道外边的宗门到底是什么样子。
江潮循返如旧。
从声音上来判断,至少眼下御兽宗还没打开水闸,还没放出所有饲养在江库中的恶龟蛟龙。
还没放出来就好,事情就还不会严重到最坏的地步。
曾清下意识地想。
反应过来自己在想什么后,他忍不住讥讽地笑自己。外边发生什么,现在和他还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就是个废人,被关在这种鬼地方,别说做什么了,就连活着就是个大问题庄旋他们不愿落人口舌,不敢直接杀他,但让他死的办法有太多了。
破碎的膝盖浸泡在冰冷的积水里,伤口处有蛆虫在蠕动,钻进钻出。
曾清想将肉里的蛆抠出来,但双手被沉重的锁链束缚,根本移动不了。
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好办法。
在这阴冷无光的地牢里烂成一团烂肉不,也许他会被蛆虫先一步啃干净
曾清靠在石壁上,一块破碎的聆神玉佩掉在他旁边。
他就要死了。
唯一的安慰是好歹有成功把消息传了出去。二师弟和三师妹在离主宗不远的城池,如果被抓到,应该会跟他一起押进地牢,但现在,地牢中只有他自己,那他们应该是得到消息后成功逃走了二师弟机灵,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