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天不死,留后就一天不能掉以轻心。此时与夏王交恶,并不明智。”说到这里,司空颋压低了声音,凑到罗绍威耳边,道:“留后,衙兵固然战力强横,但太过桀骜,动不动杀将驱帅,实乃一大祸害……”
罗绍威正听得入神呢,司空颋突然不讲了,责道:“司空巡官还不信我么?有事但讲无妨。”
司空颋左右看了看,见数步之内无人,便问道:“留后可曾听闻过徐州银刀都?”
“自然听过。”罗绍威说道。
银刀都,那是一只堪比魏博衙兵的桀骜不驯的队伍。战斗力极强,战阵上摧锋破锐,屡克顽敌。他们打先锋直冲敌阵时,敌人一般未战先怯,实在太勇猛了。
“节度使王式将银刀都将校骗过去参拜,一一诛杀。又借返镇路过徐州的忠武军、义成军突袭,将毫无防备的银刀都士卒数千人尽数杀于军营。自此徐镇安宁矣。”司空颋说道。
但徐州的脊梁骨也被打断了,这句话司空颋没有说出来。
若时溥还有银刀都几千精锐,吴康镇之战的结果还未可知。关键时刻,几千悍不畏死的精兵已经足以扭转整个战场局势。
当然,魏博衙兵、银刀都这种部队,厉害是厉害,你驾驭不了也是白搭,还不如杀了。
“这……”罗绍威听到司空颋的话十分吃惊,一时间讷讷无言。
司空颋也知道见好就收,说完之后就不再劝了。反正种子已经播下,最终会长成什么样他不管。
见司空颋不说话,罗绍威也心事重重,避开了这个危险的话题。
“杨利从河东回来了。”罗绍威清了清嗓子,说道:“他在幽州追上了李克用。克用听闻也很吃惊。看得出来,他有心收兵回来。但数万人马已陆续集结,此时再撤,形同儿戏。他已下令五院军开往邢州,如有不对,可求助晋人。”
司空颋微微点头,道:“有晋人为奥援,事情就好办多了。”
心中却在暗想,这事得尽快报给夏王知晓。
公允地说,他并没有完全投靠邵树德。罗弘信、罗绍威父子交办什么事下来,他还是会尽心竭力去做的。这样固然有墙头草的嫌疑,但怎么说呢,司空颋也很矛盾啊。
“留后来了!”
“留后来了,快给钱。”
“留后,不能厚此薄彼啊。我等弃李公佺而投留后,怎么也该得点赏赐吧?”
从李公佺那边跑回来的衙兵们吵吵嚷嚷,聚集在节度使衙前。
已经领过赏的衙兵脸上笑嘻嘻的,抱着双臂在那看热闹,一点阻止的意思都没有。
“诸君且让一让,该有的都会有的。”罗绍威有些狼狈,大声呼唤家奴前来接应。
没领到钱的衙兵见罗绍威不正面回答,顿时大哗。
有人故意抽刀入鞘,冷笑连连。
有人横眉怒目,紧握刀柄。
有人沉默不语,就跟在罗绍威身后,走了好长一段。
罗绍威狼狈地冲进了衙门,这才惊魂未定地长吁一口气。
他与司空颋对视一眼,又默契地转过了视线。
八月十二,卫州。
修葺一新的窦建德庙内,香火袅袅,人头攒动。
“君以布衣起漳南,隋之列城莫不争附者,以能杖顺而动,义安天下也。”
“义气纵横,重诺守信;行军有律,爱护百姓;听谏有道,礼贤下士,此君之所以勃兴也。”
“然天命渺渺,岂可猜度,云散雨覆,亡也忽然。”
“知义而尚仁,贵忠而爱贤,无残虐及民,无暴凶于己。今日见君,焚椒生香,行礼致敬。夏氏为国,亦当如君之愿,四海升平,民皆乐焉。”
说完祝词,邵树德取了香器在手,州官、将校紧随其后,取香盏,分左右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