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战鼓接二连三擂响。
契丹人的步兵大阵开始向前移动。总计六千余人,分成了两部分,第一阵三千人踏着鼓点,气势汹汹地杀了上来。
“嗡……”与以往的每场战斗类似,双方总是以射箭开始。
刘鄩顶盔掼甲,登上了一辆指挥车。车前方有厚实的挡板,还有两名亲兵一左一右举着大盾。
密如雨点的箭矢隔空飞了过来。
落在偏厢车外侧挡板之上,发出“哚哚”的声音,箭羽兀自震颤不休。
落在站立军士的甲胄之上,发出“叮当”的声音,军士们用力稳住身形,岿然不动。偶有人闷哼倒地,很快被辅兵搀扶着到后面裹伤。
落在骡马两侧的隔板之上,刺穿蒙皮之后,发出沉闷的敲击声。马儿烦躁地刨着蹄子,辅兵在一旁安抚,不令其乱跑乱动。
从契丹人的视角来看,夏军的车辆仿佛瞬间长了一层白毛,几乎看不出本来模样了。
偏厢车的射击孔内同样射出了致命的箭矢。
箭矢飞跃数十步的距离,呼啸着落入契丹步卒人丛之中。
“哗啦啦!”即便有前排的大盾遮挡,后面依旧倒下了一大片。原本严密的方阵,就像被狗啃了一样,这边缺一角,那边少一块。
后排士兵加快脚步,补上了前面的缺口。
耶律释鲁还站在高岗之上,嘴巴微微张着,有些吃惊。
别笑,他活了半辈子,真没见过几次大规模的步兵阵列而战。
他此时已经可以想象了,当两支步兵集团野外决战之时,区区百余步的距离,相互接近的过程中,无数军士被箭矢射倒,到底是怎么一个残酷的场景。
你苦练了十几年武艺,花费了无数金钱和时间,精通十八般武艺,结果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就被箭射死了。
你亏不亏?怕不怕?
冲在前排的人是死亡率最高的,后排的人也好不到哪去。前面大面积死伤之后,你们就得补上去,而伱们往往还没有铁甲,等待对面万箭齐发的审判吧——或许还有弩矢。
强劲的弩箭破空而至,身披铁甲的勇士也被钉死在地上。
他或许曾经是部落里最勇猛的壮士,摔跤从没输过,一箭能射中大雁的眼睛,喝醉了酒后,半梦半醒策马回到家,使用铁骨朵的时候,连续砸破十几个敌人的脑袋,都不带喘气,但你死了,连敌人的面都没见到。
你亏不亏?怕不怕?
残酷压抑的气氛简直让人窒息。
耶律释鲁下意识紧了紧手里的步弓,原来步兵之间的厮杀,是这么血腥和绝望的。
是的,他感到了深沉的绝望,一种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绝望。
草原骑兵交战,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骑射手捉对厮杀的时候,双方在宽广的草原之上兜着圈子,在中距离上发矢互射,死亡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即便冲锋近战之时,依然有辗转腾挪的空间。
但步兵结阵厮杀,却是每个人排着队送死。或早或晚,都要死,特别是前面几排的。
在这种阵仗之中滚了一遍又一遍的武夫,心志该有多么强韧?
幸好中原的士兵不太听话,过于桀骜,动不动反抗上级。若他们纪律再严明一些,能被上级像鸡犬一样驱使,没有太多自己的意志,那这种杀人机器组成的军队,还有谁能抵敌?
“杀!”己方步兵对射太吃亏,在靠近之后,加快脚步冲了上去。
“嘭!”
“噗!”
“哗啦!”
“吱嘎!”
大盾、长槊、砍刀、重剑、骨朵、长柯斧……五花八门的兵器交织在一起,汇成了战场独有的杀人进行曲。
契丹步卒挨挨挤挤,大声呼喊,奋力刺出长枪。
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