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父老乡亲,心情愉悦,一不留神便喝多了。
“牛大!”邵树德看着一垂垂老矣的田舍翁,涨红着脸,笑骂道:“当年随郝振威一起东行,你他娘的跑到振武军就不见了踪影,现在可后悔?”
乾符末,牛大曾是西城镇兵,随军出征,后来失踪了。一度都以为他死了,可谁知这厮竟然熘了,且居然没被军法处置,算他命大。
“悔死了。”牛大也喝多了,叹道:“当时听闻家里婆娘偷汉子,心中一急,就跑回去了。”
众人听了哄笑不已。
牛大也不嫌丢脸,又道:“回去后,正待宰了那对狗男女,却发现他们卷了细软跑了,也不知死哪去了。”
众人笑得更厉害。
邵树德也乐不可支。西城认识的人不多了,再过些年,怕是一个相熟的都没了。
他本来十分惆怅,不过这几日看到家乡的后生们对他十分崇敬乃至崇拜,心情又好了起来。
是啊,有传承的。丰州出了个邵皇帝,人人与有荣焉。
别的不说,那随处可见的提水车就帮了大伙许多忙。没有这玩意,丰州能耕作的地方不太多,因为自流渠不多,取水困难。但有了水车,良田数量暴增,大安县也有了一万余户百姓,已是远近闻名的大县。
光这一点,就足以让家乡父老们感激不尽了。
邵树德之前还去过九原县,后面会去永丰县看看,听闻都人烟稠密,即便这些年不断向外移民,但都没有跌破一万户。后套平原这片沃壤,确实名不虚传。
“你们——”邵树德抓起酒碗,发现只有浅浅一个底,一愣之下并未在意,道:“朕之桑梓,朕愿意看到你们生活富足,安宁无忧。满饮此杯。”
“满饮!”众人纷纷高呼,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邵树德坐了下来,面前已摆好了几块切得薄薄的黄羊肉。酒碗也被接过去了,又是浅浅一个底。
“你阿婆教的?”邵树德瞟了一眼小姑娘,问道。
“是。”小姑娘专心致志地切着黄羊肉,小声说道:“我想去洛阳看看。”
“洛阳有什么好的。”邵树德摇头失笑,道:“你阿婆的心思啊,算了吧。回去后,我让你见见皇后,让她收你当义女。”
小姑娘有些意动,随即又摇了摇头。
“你这小馒头,朕看不上。”邵树德喝完酒,调侃了一句。
小姑娘脸涨得通红,切的肉也厚薄不均了起来。
风卷过大地,篝火熊熊,已经有人开始跳起了舞。
邵树德和着节拍,一边品评,一边大笑。
恍忽之间,他仿佛回到了三十年前的黄河渡口。闲坐无事之时,大伙便去打几头野物烤着吃,然后跳舞……
老李略显肥硕的身影出现在舞场中央,他跳着跳着,大笑道:“陛下,拼杀了三十年,最后关头不能松劲啊,去抢了高昌回鹘的王后!金瓯无缺!金瓯无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旌旗猎猎的草场中央,诸部酋豪数百人尽皆拜伏于地,黑压压一大片。
邵树德身披戎服,信步走着。
每过一人,那人便将头重重抵在沙土之中,恭敬无比。
“朕好些年没来北边了。你们之中,有的人认识朕,甚至参加过拂云堆祠的会盟,有的人不认识,对北衙的命令推三阻四。”邵树德慢悠悠地说道。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心怀畏惧。
“野利大虫家的——”邵树德停在一人面前,道:“你爹当年被朕追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朝得赦免,跪在朕面前嚎啕大哭。怎么?他死的时候没对你说什么吗?”
“彭!”邵树德一脚踹出,将某个髡发年轻人踹翻在地。
“陛下饶命。”此人慌忙跪倒在地,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