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了!”
王文和于谦一样,巡视地方多年,他当然知道地头上,土地兼并多么严重,这短短五十年的时间里,大明土地兼并如同麦田的野草一样肆意生长。
于谦没有言语,而是略微有些怅然,胡濙和王直装糊涂,继续装睡,俞士悦则事不关己,一脸莫名其妙。
户部尚书金濂终究是叹了口气说道:“陛下,五十年过去了,天下富户依旧是一万四千户,每户田八顷。”
此言一出,文华殿上立刻一片哗然!
这五十年过去了,天下什么样子!大家心里多少有点数,即便是反应最慢的李宾言,也是惊恐至极!
但是朝廷的数字居然五十年未变。
金濂再次叹息的说道:“历来各地定黄册、鱼鳞册,这些年,都没什么变化,一直是一万四千余户。”
朱祁钰拍了拍手示意群臣安静,笑着说道:“当年的北直隶,有富户三百四十二户,于少保、金尚书,推行农庄法,算是连带着清田了,清丈田亩,仅仅顺天府,算得上富户的就有六千余户。”
“京畿,也算正常,但是洪武三十年,大名府富户一百三十户,现如今也有一千余户了。”
“诸位明公,咱大明人丁从最初的六千余万人丁,已经涨到了万万人丁,人口涨了,天下富户没涨,赋税没涨,田亩更是从洪武三十年后,一直是四百万顷。”
“赋税甚至还降了大约一百二十万石。”
“这可能吗?”
朱祁钰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仅仅北直隶一地,清田就清出了五万顷田来!”
“按照富户田八顷算,多出来这六千户,恰好是这五万顷田。”
朱祁钰指着手中的画卷厉声说道:“那边在自己地里忙活的是上农、中农,他们有自己的田地,在自己的地里耕种,不需要别人的帮忙,可以养活自己一家,所以他们是自己在耕地。”
“但是这类的自耕农,少之又少了。京畿地区的上农和中农,总共就不到十万户!”
“下农,则是最多的,他们手里有田,但是极少极少,不足十亩,需要去上农、富户、缙绅、豪强、巨贾、公侯、王府里当佣户,当家仆,这类人有大约有百万户之中。”
大明的十亩地,是养活不了一家人的。
朱祁钰说完之后,静静的等待着朝臣们小声的议论着,他们在数字出来之前完全没想到,大明的富户居然没有变化,大明的自耕农如此的少,大明的土地兼并已经到了如此的程度。
“京畿千万之众!富户、上农、中农、下农,总共百万余户!满打满算,不到五百万人丁!衮衮诸公,你们知道剩下的五百万丁,去哪了?”
朱祁钰指着画上为富户、上农干活的佣户,继续说道:“他们都在这里,是最庞大的一群人,他们没有田产,终日为别人做工,日日惶惶不安,更算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拿多少佣。”
“闲时为奴、为仆、为寇,忙时则忙忙碌碌,却只是忙忙碌碌,却连活着的口粮都拿不到,是为游惰之民、末作之民!”
“这类的人,有五百万丁。”
“大明,满目疮痍!”
“这是我们那个大明列祖列宗们,筚路褴褛、寝苫枕块、踩着尸山血海,四方勘定,打下来的大明江山吗!”
“它还配叫大明吗!”
朱祁钰说的很用力,手手中的木杆被他贯到了地上,他说完便坐下,不再言语。
文华殿内,一片安静。
于谦能不知道自己上的这封奏疏,会引来陛下多大的怒气吗?
但是知道招致天怒,但是这奏疏,就不上了吗?
于谦不得不上,他和金濂负责农庄法的推行,职责所在,责无旁贷。
陛下如何震怒,这封奏疏也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