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细细的品了品,才发现沈翼的这个思考问题的方式,在帝制之下,居然很合理。
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大明,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大明,陛下在自己家里募集善款,就像在自己水井里打水一样。
为什么还要还钱,还要还利息呢
“逻辑鬼才,这个沈翼还真是个貔貅,只进不出。”朱祁钰合上了沈翼的奏疏。
逻辑对,但是事实并非如此。
在三代以上,夏商周三代是井田制,而且还伴随着血腥而残忍的奴隶制,商鞅变法是一个转折点,井田制、奴隶制的崩溃,带来的是私有制的确定。
私有制经历了两汉世家豪强、魏晋南北朝至隋唐的曲部庄园经济,在中唐时期两税法之后,私有制在中原这片土地上,正式确定。
李贤也曾经问过朱祁钰,是否要承认私权的存在,朱祁钰的回答是必然存在。
后来,襄王补充了这个答案,大明应该追求的是公私分明。
户部已经同意了国债的发行,并且积极配合,但是本着能少亏点就少亏点的想法,户部将国债的规模从一千万银币砍到了五百万银币,而且要分五年,十期发卖,每次五十万银币。
朱祁钰朱批了沈翼的奏疏,他最开始提出一千万银币,就是让户部砍价的,他的心理预期也是五百万银币左右。
“陛下,到金山卫松江府造船厂了。”兴安接过了朱批过的奏疏低声的说道。
今天是大明新宝船下水的时间,朱祁钰的大驾玉辂已经来到了造船厂。
同样,会昌伯府余孽孙显宗等人举事的时间也在今天,时间定在日暮之时。
大明的墩台远侯,已经打入了这伙反贼的内部,得到了充足的情报。
“嗯,下车。”朱祁钰穿的是冕服,表现出了他的重视。
对于大明而言,今天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的日子,那代表今天过后,大明将找回中华海权最璀璨的烟火。
永乐十八年,大明朝廷拥有二百五十艘远洋宝船、四百艘海运漕船、四百艘三桅大船、一千三百五十艘巡船、一千三百余艘战座船,威震西洋的郑和水师,只不过是大明水师的一部分。
大明水师巅峰之时,总规模大约等于西班牙无敌水师的十倍。
那是中华海权最耀眼的烟花,一闪而过。
朱祁钰正了正头顶的十二旒冕,冉思娘为朱祁钰挂好了玉簪垂下的充耳,系上了朱缨,固定好了十二旒冕,随后拿过了白罗大带系在朱祁钰的腰间。
冕服上玄下红,以白罗大带分隔,绣十二纹章,两臂有金线绣出的五爪金龙,肩扛日月。
朱祁钰稍微活动了一下,笑着说道“朕这一身,够王恭厂开炉一百多次了。”
冕服很贵,一件就要数万银币的花费。
冉思娘手里拿着一大堆的玉佩,给朱祁钰挂在身上,笑着说道“陛下四季常服不过八套,冕服就这一套,而且还穿了三次,陛下节俭,连清流都挑不出毛病来。”
这冕服穿了三次,一次是景泰元年太庙祭祖,削稽戾王的太上皇帝号;一次是太庙杀稽戾王,一次是南下亲征平叛沙场点兵,开拔之日。
朱祁钰登基都没穿冕服,那时候瓦剌大军南下在即,大明风雨飘零,这些礼仪能简就简,登基大典,也不过是奉天殿上三呼万岁。
冉思娘说朱祁钰勤俭,可不是谄媚,哪个皇帝的冕服,还穿第二次
这冕服怎么洗,连尚衣监都不知道,但是陛下不让尚衣监做新的,也只能想办法洗了。
朱祁钰站起身来,在冉思娘和兴安的搀扶下,走下了大驾玉辂。
无数旌旗招展,在风中猎猎作响。
缇骑明光甲反射着炫目的光芒,站列两旁。
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