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时分,地平线乍现的天光照亮鱼鳞状的暗云,青濛濛晨光顿时间充塞天地,远处的山川轮廓也迅速勾勒出来。
在淠水入淮河处,波浪不断拍打着天然形成、有如波浪般的沙堤——浮桥有如卧龙般横亘在浑浊的淮水之上,随着波浪有节奏的起伏着。
一座座营垒这时候也被天光勾勒出来,于河口东南方向,沿着一条宽阔的土路呈扇形分布。
殿后兵马都驻扎在这些营寨里,在过去一个月时间里,赤扈逾二十万大军携带不计其数掳掠来的财货,驱赶数以十万的牲口以及十数万青壮男女,从这些营垒环抱的土路,通过浮桥,源源不断的渡过淮河北上。
这时候一队队民伕正从营寨被驱赶出来,准备运送最后一批劫掠物资渡过淮河,密密麻麻的人群就像蚁群一般,在天地间蠕动着。
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就像春雷在大地的深处隐约滚动。
“靖胜军异动,靖胜军异动,正从龙舒河诸营北上!”
骑士挥鞭抽打胯下的战马,似要将汗津津的战马最后一丝气力榨出,但一夜狂奔两百余里,再优良的战马也是精疲力竭到极点,踩到一个小坑里就失去平衡,将马背上的骑士狠狠的摔了出去。
骑士不顾鼻青脸肿,朝着闻声赶来的巡兵大叫:
“速去通禀怯不黑将军,南人狡诈,压根就无意求和,靖胜军已从龙舒河诸营北上,速速戒备!”
…………
…………
杨景臣闻讯,带着诸将赶到怯不黑的大帐,这时已经有三拨探马赶来通禀靖胜军从龙舒水出动的紧急军情。
“果如宗王所料,这竖子绝非信义之辈,一定会趁我军主力北撤之后,如恶狼一般扑咬过来,”
杨景臣咬牙切齿的说道,
“这趟必叫这头恶狼崩断大牙而归。”
天宣年间,杨景臣率部知守河北重镇雄州,赤扈南侵,雄州被围半年而降,后赤扈扶持降臣立伪朝,杨景臣以皇城司提举公事,与担任伪朝枢密使的岳海楼分掌伪朝内外军政。
汝颍会战期间,徐怀率部突袭汴梁,杨景臣率部闭守皇城不出,虽说其部没有受到重创,但其子杨从宗以及副万夫拔格却为徐怀斩杀藏津桥前。
每念及此事,杨景臣都要从噩梦中惊醒,只恨没有机会手刃徐怀以报此仇。
随着赤扈铁骑快速在陕西、京东等地推进,甚至横扫党项也未尝遇敌手,无需再立伪朝遮遮掩掩,汴梁以及黄河以北的相、怀、卫等州合并新增一兵马都总管府,杨景臣调为宿州总管。
杨景臣所部雄州军,在平燕宗王府麾下乃是战斗力较强的降附汉军,除长子杨从宗为徐怀所斩杀外,其次子杨从裕、幼子杨从同皆武勇过人。
听闻靖胜军昨天入夜前从龙舒河沿岸出动北上,杨景臣他们没有普通军将、武吏那么惊慌,因为他们对此早有预判。
此番议和,平燕王屠哥不担心困守寿春的韩时良、葛钰会搞什么幺蛾子。
一方面是韩时良、葛钰乃是南朝潜邸系的核心将帅,而南朝潜邸系此时早已深刻认识到京襄是他们目前所面临的更为严峻的威胁;撤军求和乃是潜邸系及他们背后的绍隆帝迫切渴望。
之前镇南王与平燕王也是基于这点,才主动给潜邸系抛出诱饵,发出信号。
另一方面则是韩时良、葛钰所率领的寿春守军被围逾一年之久。
为节约粮秣,寿春守军日常都是减半供给饭食。虽说寿春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饥病,但守军将卒已是相当虚弱。更不要说在决定撤军议和一策之前,东路大军集结十万人马对寿春持续展开高强度强攻长达四个月之久;在此之前对寿春的三个月围困也没有闲着,上百架重型石炮架在寿春城四周,昼夜不息的轰砸。
前前后后令寿春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