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口袋里拿出小小一叠牌，将它们洗了又洗，修长莹白的手指之上，是翻飞着的彩色塔罗牌，绘着各种神秘的图案，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忽地收了手，漫天塔罗牌纷纷扬扬落于桌面，他闭眼，将手往前一伸，摸到最想要的那一张。

好了，这个方向——他按照记忆里的样子，循着血液的芬芳，双眸一开，是竖着的琥珀色的瞳孔，再渐渐泛上血光……

如果没有错的话，那就是在溯古塔。他心猛地一沉，溯古塔，那是司幽殿的圣物，也是一般人不可涉入的死地。

而此时的沈蹦蹦还在回忆着瓦西里樱红的唇色。

她看到瓦西里，不过是一瞬间，但是片刻，永恒。

她想起了姬月白那双眼睛，当长长的睫毛一掀开，彩蝶扑翅而来，掩映着的墨色的眸子乍现，从那翻滚着的，有如水墨画晕染的眸光看进去，以为看见了所有，恍惚间又明白，其实什么都没有，甚至连自己的眼睛，都不曾倒映在里边，姬月白不过睁开眼而已，也不过一瞬间，但对她来说，亦是永恒。

美的瞬间被记录下来，却能成为永恒的怀念，就像想念一个人，思念可以超脱时间和空间，这就是变中有不变。

沈蹦蹦突然安静下来，过往的经历像部电影似的，从脑海中过了一遍，那桩桩件件，化为一个个小小的光点，像极了夏夜，潮湿草丛中飞出的萤火虫，尾部提着小小的灯笼，到处飞来飞去。

她一个人坐在地上，安静地想着，想着想着，不由得笑了。黄绿色的荧光便飞舞着，最后慢慢落于她的发间，最后消失不见。待最后一点荧光也隐匿于黑暗之中时，她睁开眼——此时时光也凝滞了。

她惊呼，身体里好像多了另一股力量，是一股不同于灵力的力量。修炼灵力令她全身经脉畅通，体魄强健，而这股力量却令她……如晨间漫步松林之下，却也不仅仅是神清气爽，她突然觉得自己的精神力扩大了许多。姬月白远远地看着她，又一道力量落入她额间，无声无息，甚至没有任何光亮。念师就是如此，不像灵师那般张扬，对念师来说，杀敌只在一念之间。不过念师确实只擅长远程攻击，大概是因为身体过于孱弱的缘故吧。

看来她是灵念双修了。姬月白看着面前的女孩，不得不再次感叹她的好福气。不是所有悟性较高之人都可修念的，血脉很重要，比如，他是姬氏一族中人，再比如，沈蹦蹦契约了他。

现在还是无尽的虚空，但是时间已不再流逝了，现在的她对时光流逝格外敏感。

她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原本乖乖窝在她怀里的小白虎去了哪儿。伸出手，没有任何东西从指间穿过，这是片虚空，连时间的维度都失去了——她想到了一个新问题，对外面的人来说，确确实实是十年的光阴，但是对她而言，就是无穷无尽的时光，她要在里面一直待着，一直一直……

溯古塔的一楼没有出口，因为这里的空间没有尽头。

她正想着，一条螺旋式的楼梯就从头顶上旋转而下，刚好落在它的脚边，她只要一抬脚，就将开始她的第一步。

想起之前在大鲲肚子里屈辱的经历，她踏上了第一级台阶，丝毫不曾犹豫——那样的经历，终究不想来第二次了。她回头，用目光找寻着小白虎，那个毛茸茸的雪团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