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国地方上的淫祠都不如,因为连一块像样的匾额都没有,到现在都没几个人搞清楚,这到底是座河神庙,还是座神位垫底的河婆祠,倒是再往下那条铁符江的江神庙,建造得无比壮观,小镇百姓宁肯多走百余里路途,去江神娘娘那边烧香祈愿。当然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听小镇老人讲,祠庙那位娘娘塑像,长得实在是太像杏花巷一个老婆姨年轻时候的模样了,老人们,尤其是街巷老妪,一有机会就跟晚辈使劲念叨,千万别去烧香,容易招邪。
陈平安没有走入祠庙,继续往下,打算一直走到那座铁符江江神庙。
铁符江如今是大骊头等江河,神位尊崇,故而礼制规格极高,比起绣花江和玉液江都要高出一大筹,如果不是龙泉如今才是郡,不然就不是郡守吴鸢,而是应该由封疆大吏的刺史,每年亲自来此祭奠江神,为辖境百姓祈求风调雨顺,无旱涝之灾。反观绣花、玉液两条江水,一地太守亲临河神庙,就足够,偶尔事务繁忙,让佐属官员祭奠,都不算是什么冒犯。
陈平安走远之后,他身后那座没有匾额的祠庙内,那尊香火凋零的泥塑神像,涟漪阵阵,水雾弥漫,露出一张年轻妇人的容颜,她唉声叹气,愁眉不展。
香火几无,让她忍不住怨天尤人,只是骂了会儿,就没了以往在杏花巷骂人的那份心气,真是饿治百病。
陈平安加快步伐,越走越快。
最后终于开始六步走桩,已经足足三年放下撼山谱三个拳桩没有练习,略微生疏。
依照崔姓老人的行家说法,如今陈平安的身体状况,有好有坏,好的是武夫体魄,在书简湖沉寂三年,根本底子,依旧无碍。北俱芦洲的火龙真人,凌空三次“指点”,裨益极多,不然估计陈平安真要走着进入青峡岛,躺着离开书简湖。
只是修道一途,可谓命途多舛。碎去那颗金身文胆后,后遗症极大,当初打造五行之属的本命物,作为重建长生桥的关键,
品秩越高,戚戚相关,崩坏之后,那就是爬得越高摔得越重。这一点,类似崔姓老人所说一次次亲眼目睹的剑仙风采,会在陈平安心境上戳出了一个个大窟窿,碎后重建,难上加难。所以赶紧炼化第三件本命物,就成了燃眉之急。
所以崔东山在留在竹楼的那封密信上,改变了初衷,建议陈平安这位先生,五行之土的本命物,还是选取当初陈平安已经放弃的大骊新五岳土壤,崔东山并未细说缘由,只说让先生信他一次。作为大骊“国师”,一旦吞并整座宝瓶洲,成为大骊一国之地,选取哪五座山头作为新五岳,自然是早就胸有成竹,例如大骊本土龙泉郡,披云山晋升为北岳,整座大骊,知晓此事之人,连同先帝宋正醇在内,当年不过一手之数。
中岳正是朱荧王朝的旧中岳,不但如此,那尊迫于大势,不得不改换门庭的山岳大神,依旧得以维持祠庙金身,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成为一洲中岳。作为回报,这位“原封不动”的神祇,必须帮助大骊宋氏,稳固新河山的山水气运,任何辖境之内的修士,既可以受到中岳的庇护,但是也必须受到中岳的约束,不然,就别怪大骊铁骑翻脸不认人,连它的金身一起收拾。
墨家豪侠许弱,亲自负责此事,坐镇山岳祠庙附近。
届时阮邛也会离开龙泉郡,去往新西岳山头,与风雪庙相距不算太远。新西岳,名为甘州山,一直不在当地五岳之类,此次算是一步登天。
而一拨大骊头等供奉,皆是金丹、元婴这类地仙修士,会去往名为碛山的那座新东岳,一同巡视边境,防止在各地负隅顽抗的亡国修士,渗入其中,不惜性命,也要破坏当地山水。
至于南岳,范峻茂,会是那边的山岳正神。
关于大骊新南岳的选址,崔东山卖了一个关子,说先生可以拭目以待,到时候就会明白何谓“积土成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