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也敢奢望山巅之上的十境?这辈子能够打个对折,成为五境武夫,就该烧高香了……
在陈平安看来,朱敛就是每天趴窝在远游境的境界,结果成天想着归真一层的玄妙和关隘。
拳有轻重,法无高下。
这个道理,平常人说出口,底气不足。
但是朱敛不用开口,就是这么个道理。
毕竟是藕花福地历史上首个将其余天下九人屠戮殆尽的武疯子。
朱敛心气之高,心境之广,就连陈平安都不敢说能够看个真切。
白发童子从坐着变成蹲着,可能是这样显得个儿高些,此后两两沉默,一起晒着初春时节的和煦阳光,懒洋洋的。
陈平安神游万里,思绪如脚踩西瓜皮,想到哪里是哪里。
佛家禅宗一直有“头上按头”和“本来面目”两说。
陈平安突然想起当年神仙坟的众多残破神像。
好像其中就有一尊三头六臂降魔法相的神像。
抖了抖袖子,陈平安闭上眼睛,冥想片刻,睁眼后犹豫了一下,没有起身,就只是坐着掐道诀、结法印,速度极快,转瞬间就有二十余种。
不过陈平安很快就收手。
白发童子也假装浑然不觉,等到陈平安停下那一连串眼花缭乱的动作,蹲在长木上边的白发童子突然嘿嘿而笑。
“一加一等于二,穿开裆裤的孩子都知道,五加五等于十,答案也明显。”
“但是你说一加一等于二,再加三等于五,再加二加三最后等于十。”
“就会偏有人非要说等于八,或者等于九,偏偏见不着一个一,一个二。”
“一加十是十一,一不是十一,十也不是十一,少了十,谁都看得见,所以这类纰漏,不太常见,但是少了一,相对隐蔽。”
“十尚且如此,一百又如何,一万呢百万呢,所以某人说过,天下学问都在铁了心做减法,最好减到一个一都不剩下,几乎就没有谁愿意做加法的。”
陈平安先是会心一笑,继而笑出声,然后整张脸庞都泛起笑意,最后干脆哈哈大笑起来。
反而轮到白发童子觉得奇怪了,“很好笑吗?”
这其实只是吴霜降当年的一个古怪说法,那会儿道号“天然”的岁除宫女修,就没觉得有什么好笑的。
只当是吴霜降在胡思乱想,反正他历来如此。
陈平安当然是一个很含蓄、内敛的人,不是那种将喜怒露于形的,只是也不是那种成天阴郁、长久沉默的人,即便是在剑气长城老聋儿的牢狱里边,陈平安也会苦中作乐,也经常会有些莫名其妙的滑稽举动,用陈平安自己的话说,就是人可以吃苦,却不可有苦相。
但是在白发童子的记忆里,陈平安像现在这样笑得合不拢嘴,确实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陈平安确实不是假装,而是真的挺开心,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声,点头道:“很好笑!”
白发童子努努嘴,“你们都是怪人。”
陈平安翘着二郎腿,双手叠放在膝盖上,微笑道:“读书人吵架,哪怕是君子之争,往往最不喜欢按部就班、环环相扣讲道理,嗯,确实也不擅长。难得从头到尾都还算讲理的,例子不多,那场鹅湖之辩当然能算一个,次一等的,昔年苏子门下相互之间的诗词体格之争,也是很好的,再次一等的,就开始搬出仁义道德了,最下作的,估计就是只拿私德说事了,世事好玩的地方,就在于往往是最后这个,反而最有杀力,流传最久,比如公公扒灰,拷打妓女……每每提起,先下定论再反推,反正既然德行有亏,肯定所有学问就是糟粕,哪里清楚儒家诸脉的具体发展脉络,历代儒生先贤们,当然我是说那些真正有担当的读书人,他们到底做过多少尝试,走了多少弯路,为此付出多大的心血和代价……真不知道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