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陛下所说的九族……指的是什么?”
一句话问住了皇上,荣长宁的‘九族’还剩下谁呢?
而此时荣长宁好似看出了皇上在想什么,于是垂眼说了一句“长宁已经递了和离书给明武侯,与其恩断义绝。若说至亲,也就只有吾儿了。”
说到这,荣长宁抬眼“摄政王的外孙,不畏死。”
殿前的圣上听着这句不畏死,面上波澜不惊手上却不挺的轻敲着桌,看着荣长宁突然笑了出来“看来你是猜到你求得动朕?”
“长宁不敢揣测圣意。”
“你不敢?你都跪在这里了,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
见荣长宁不说话,皇上长长的叹了口气,眸中即是天子的威严,也是为父的失望。起身走到荣长宁身侧,轻声对荣长宁说了一句“外面又下雪了,陪朕出去看看吧。”
上了年岁的公公取过貂裘披在皇上身上,小太监扶起久跪的荣长宁。
紫宸殿正殿外的宫人永远低着头不敢直视天子之威,荣长宁默默的跟在皇上身后,不徐不缓的走向了城楼。
抬眼所望,便是被连绵白雪覆盖的皇城。见白色里夹着通红,荣长宁这才意识到,已经快要过年年了。
前面高大的男人挺直了腰杆,眼里是自己的天下也是过往数十载沧桑。他看了这皇城许久,不禁叹了一句“你像你的母亲一样聪明,狠辣。若是个男儿,定能在朝堂上有所作为。”
“……”
“当年朕想要将你接进宫中,册封公主。但荣川和静珝却说,这辈子都不想叫你知道自己的身世,遂我们谁都不曾提起,却还是让你知道了。”
大手抚着城墙上的青砖,面前的太子继续说到“当年六哥就是在这,将天下托付给了朕。二十余载,现在想想他说过的那些话,都好像还在耳畔。到手的天下说让就让了,这该是何等气魄与胸怀?可直到今日才朕明白,这皇位远在无人之巅,又冷又寂寥。”
皇帝拍拍青砖,苦笑一下“到底不若六哥最后过得洒脱,活得像自己。孩子,你要知道朕虽念及六哥,但却不会为一直容你任性。若是你收回今日的话,朕会册封你的儿子为永昌王,享皇子礼制,开府仪同三司。此生荣华不尽。若你执意要保荣苓,朕会册封你为梁平郡主,六哥于朕的恩情,就到此为止了。”
他回眼看着荣长宁“你自己,要思量好,到底值不值得?”
荣长宁毫不犹豫的回答“长宁来时便已然思量好了,就算舍了命也要长姐平安。”
圣上回眼,像是惊诧也像是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更是替荣长宁觉得不值“这可是用你父亲的功勋和你儿子的前程换的,你要仔细斟酌。因为依荣苓的性子,她未必会领你的情。”
说到这荣长宁看着这皇城仔细斟酌了一番,最后说了一句“长宁想好了,保长姐。”
得到了确切答案,皇帝意味深长的点点头,最后长叹一口气“你还真是同你生母一个样。既然如此,朕会准荣苓最后去看一眼废太子,叫废太子写封和离书来,然后将你长姐送回百宁侯府,准她在皇城里渡过余生。”
听过以后荣长宁终于松下一口气,当即跪拜“谢陛下!”
“别谢,打从今日起,朕可不会再厚待于你。天冷,你回吧。朕去批折子。”
而后就见貂裘扫过青砖的浮雪,直到人走远荣长宁才抬起头。
城楼下,一众宫人围着那位皇帝渐行渐远,可荣长宁却还是觉得他的背影十分落寞。亲自下诏赐死自己的儿子,他的心定也是痛的吧?
天子到底是天子,不知私情,更不方便有‘父子’。
他言说自己孤寡无人相伴,却又极爱这至高无上的皇权。
别说是荣长宁,世人又有几个能看透这位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