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烈现在意识有些茫然。
他最后似乎已经死去了,但是却又好像没有死,浑浑噩噩地沉眠在无尽的光芒之中,就好像做了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梦里有着无尽的虚空,寒冷的宇宙和空旷无人的白帝宫,白帝宫里他就在那大殿之上盘坐着,偶有出手,但转瞬变回再回到原本的位置。
一年又一年,千年或是万年。
他的黑发逐渐及肩,他的修为日渐高深,原本的闲言碎语在他越发凌厉的剑光面前变成了卑躬屈膝和不发一言的沉默,只是他依旧漠然。
外界视线眼光与我何干?
不管是以恶毒言语咒骂,还是讨好求饶,无论是蔑视,亦或者拜服。
与我何干?
我为‘我’,我行‘我’道,挡于‘我’前者,当一剑杀之。
“你不应该这样子的,好歹要收敛一下。”
无奈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可是他却依旧不闻不问,依旧微阖双目,膝前长剑伴随着悠长平静的呼吸而微微颤动,那人似乎也知道他的性格,也不期待回答,只是懒散地耸了耸肩膀,临走时候似乎想到了什么,脚步微顿,侧过脸来对‘他’笑道:“过些天估计会有个家伙来你这里,不……或者说他一定会来,你应该会觉得不那么无聊……”
‘他’终于第一次睁开了双目,黝黑的瞳孔似乎足以吞噬一切,漠然开口,仿若万剑长鸣:
“谁?”
可杀否?
“啧,不要这么大的煞气,吓人的紧~”
那人失笑摇头,砸了砸嘴,继而神情古怪道:
“一只猴子,一只很有趣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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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真的是一只很有趣的猴子,他说他当过石头,他做够猴王在山间潇洒游玩,他曾经游历天下问道,他身如玄铁,长生不老,有七十二般变化傍身。
他很羡慕那只猴子。
羡慕他的潇洒,他的桀骜不驯,羡慕他的种种经历。
于是他第一次以‘人’的身份偷跑下凡,尽管已经有不知多少天兵发现了他的遁光,但是面对着天下最锋利的一柄剑,这三界十司尚且没有一个活物敢挡在他面前。
所以他还是顺利地下了凡。
他以双脚踏过青山,他在一处贫穷的村落第一次喝道了迥异于星雨晨露的东西,他第一次发现这个世界有多么美妙,他认识了新的人,他知道了原来那个满脸冷冰冰的杨家二郎面对妹妹的时候会笑得那么柔软,他知道了金蝉子曾经在灵山法会和他师傅吵了九天十夜,最后气得负气出走,他知道了原来威武不凡不苟言笑的降龙罗汉只要一壶浊酒一个鸡爪就可以笑地开心无比……
原来总是被他击败的北部天界雷神每次回去都会大醉一场,只需一杯。
原来一脸爽朗的西方神明赫拉克勒斯因为某种原因,生平最恨牛味,因而与仙庭提防的妖王牛魔很是好好地打了好几架,互有胜负。
原来……
他斩妖除魔,他走过三界,他终于明白,原来有什么东西比之于九天之上的供奉,无止境的修行更为重要。
他在春日里安静地感受着花蕾,在微风里慢慢开放的那种美妙的生命力,他看着夏日里雨水一点一点垂落,如烟如雾一样笼罩在这个美丽的世界,他在秋风之中,嗅到从远山之上传来的树木清香……
雪落无涯,冰河停转,木屋院落之中有红泥小火煮着黄酒,枯木缠藤,一头牛拴在栏外,鸟儿依偎在冰冷的巢中取暖,天际一只鹰隼展翅,恍若幻影般掠过长空,琼枝碎玉,悉悉索索落在他的肩膀,他手持着黄酒,看着眼前三五好友,看着猴子喋喋不休。
听他听那老牛勾搭上了一位凡间国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