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村里的屠夫苍强订好,本日一大早现杀的。鸡鸭蛋是自家产的。鱼呢,则是昨天跟人买的。
何生贵的妻子李氏是都庞岭里的山里人,个子小小,看着挺能干,前前后后地忙着张罗。
天开几人还跟着何生贵参观了源头村的矮村墙、小祠堂、村中建的井,以及附近的戏台。
何生贵年轻时去过广东换盐,平时也经常到油塘市和街上卖货。打猎时也去过永明、宁远甚至全州、灌阳、零陵、连州等地。还认得许多药草,打猎时也常带几捆药材回来。
他跟天开两人都是老猎户,开个话头你一言我一语,谈得热闹。他的二弟和小弟也采药,兼帮人配药。小弟何远贵年轻时做过桃川所的杀手,算是三兄弟里见识最广的。
“那时候招杀手,是有点功夫的。”天开点头。
“那是,没事拉到瑶山里练,瑶古佬看到都躲的。”何远贵傲娇,“一个月工食银五钱,一个月回来背次米菜,把那里发的米卖了。吃的肉一半是打猎打的。虎打了一个,豺狼和獐子、麂子不晓得打了几个。”
“那里人少山密,整个永明除了那几个所屯田多点,纯民户就没有几户人家。”天开继续发表意见,“说到这四县的人,宁远最多,江华最少。永明在三十一年听说有二千多户,一万多人,是道州的一半。出了所走上几百步,就是大树林子。”
“那是。”三兄弟齐点头,“连老虎都可以到街上,那还有几丈高的城墙挡着呢。”听古的人们都笑起来。
几位年纪大的便说起瑶古佬来。
“那瑶古佬分熟瑶和生瑶。熟瑶跟我们一样,附籍,纳粮当差,就是免徭役。生瑶是没有归附的瑶古佬,住在大山里,椎髻跣足,衣服斑斓,语言难解,种高粱、黍、粟、豆,杂以为粮;伐竹木以易谷,猎山兽以续食。俗喜仇杀,残忍轻死,又能忍饥行斗。左腰长刀,右负大弩,手持长枪,上下山险若飞。特别能打架。”一位老者说,语气稍带生涩,想来是从哪个秀才那里听来的。
“现在的高山瑶主要在江华,以前广西的大藤瑶,听说大阵势。好家伙,乱了二十多年,听说都打到州上去了。二十七年又乱,被宁远卫奏行夹攻,逃进山里了。”另一位白胡子老者补充。
“那大藤瑶后来怎么样了呢?”一个耳长的年轻人兴奋地问。
“怎么样?成化爷直接派韩大学士带了十万大军去,把大藤都砍成几块做成牛皮鼓了。后来他们又乱,被阳明先生一年就平了,后来就没有听说了。”
年轻人们明显泄了气,他们还以为可以听到像杨家将、三国演义那样精彩的片段呢。
“后来听说还是有,只是小多了,不出广西。” 何生贵道。
“又到五黄六月,山里缺盐,恐怕也是不安分。我们七八月里不好赶水的田,也要先备水车车水,以备万一。”那个第二个讲话的老者说。
“这里现成就有个木匠,请做几架江南水车,按时价,又有何难?” 何生贵笑道。众老者还真的跟天开订了两架水车。
“要说还得要感谢盛知州(注一),没得他,也没得江南水车用。”天开笑道。一群人又聊了会,就开始吃中饭。
菜就是带去的鸡鸭鱼肉蛋,配上自种菜蔬和干菜、野菜、菌子,八大碗,配的是过滤了的自酿米酒。红烧鱼、苏子肉味道做得很好。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两家又跟媒人约定本月末的三十过门成亲。饭直吃到申牌时分才散。
离开时两家人又是各种推让,最后男方家的一行人担了回礼从小路返回。小路在山林间蜿蜒,两边尽是二三尺大的栎、槠、杞、槭、高山含笑等高大乔木,树下则是纠缠在一起的茂盛的灌木和蕨类植物,把天色衬得更暗。灰林枭若有若无地号叫着,平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