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济源一行人是在十一月上旬才到达良乡的,这里距北京只一天路程。
他们过汝宁后,又花了几天到达开封。在这里看到了开封高高的城墙,只是那城内是尘土地面,马驴牛骡粪到处都是,北风吹来,黄沙扑鼻,嘴里和鼻子里都是尘土,脏得很。
事实上,从出了湖广境,他们骑马骑驴时就要戴帷帽眼纱,用布巾将嘴鼻捂住以防尘,不然空气中飞舞的细沙尘土就会吹进眼睛鼻子嘴巴里。
他们在山间的官道上走了好多天,几乎要看腻了不断出来的山石和树木、青草,才看到广袤的平地,开封就躺在平地的一边,北边是黄河。
他们在开封逛了几日,往北渡过黄河。这是夸张的地上悬河,河堤比地面高一丈有余,河面上是黄色混浊的冰面,没有下雪也没有多少水,这段河到底没断流。
说是渡河,其实是从一条冰带上穿过。这里中午还好,但早晚冷浸浸的,刮着大风,穿着厚棉服骑在驴上都在发抖。
两人无比后悔没有选择水路,不过水路这时也结冰了,想换也行不通,只能咬牙坚持。
到了顺天府地界,在这里体验了被柴禾熏得黑乎乎的土炕。
以黄土和泥砖垒砌,与灶口相通,内有火道,炕面上铺厚厚一层荞麦壳或高粱壳,上铺苇席。睡觉前先在灶里烧火,铺盖往上一铺,躺下暖气便从背部蔓延全身,相当暖和舒适。
虽然是主仆一起挤一个大通铺,但看着窗户上糊的旧得发黄的窗纸和斑驳的白粉墙,听着外面怒号的狂风,在这温暖的土炕上竟然有一种虚妄的幸福感。
在从良乡去卢沟桥的途中,赁来的那驴不知是盐水喝多了还是黑豆多吃了一捧,从出发开始就不太正经,但见它扭捏了一会,一边抬头昂昂向天,一边却摇尾噗噗冒烟。
何济源坐在上面被颠得扭来扭去,一听这声音,先是愣怔了一下,随后爆发出一阵狂笑,直抱着驴脖子趴在驴背上打颤。
若不是双喜眼明手快用力扶着,脚夫又在旁边使劲控着驴,保不定被受到惊吓的始作俑者从背上摔下来。
“哈哈哈……”何济源仍趴在驴背上大笑,眼泪都出来了,惹得旁边的行人纷纷侧目。
何松对儿子的这一行为相当无语,他咕哝了一句:“二愣子似的。”又瞥了一眼还在疯笑的儿子,催道,“别笑了,赶路要紧。”
这个小插曲成了父子二人北上路上艰难寒冷路程中的一点小乐子,小插曲,直到过了卢沟桥老远后,远远地看到地平线某处在灰色的暮色里矗立的谯楼高墙时才戛然而止。
何家父子又继续行了小半个时辰才到广宁门外,这时吊桥吊起,城门已闭,他们只能在短盘的带领下找到家小客栈住了,并结了账。
这赁驴钱可不低,含短盘的饭食和两头驴的水料,从良乡到京城一天共花了三钱银子,一日一头驴一钱五分,若是雇长盘的骡子,一日里大概八分到一钱。
从武昌到北京,全程二千六百六十里,耗时两个月。
除了在朱仙镇、开封府城、卫辉府城还有楼桑村耽搁了几日,另有几日因雪太大不好行路外,别的日子都是正常出行的,只是冬日里白短黑长,每日里行的距离并不太远。
城外的客栈也不宽敞,都是在一个四合院里的通铺,土炕下烧着煤,炕沿黑乎乎的。
几个人歇了一夜,第二日早起后就想着到城内赁屋。京师这时是没有全楚会馆或湖广会馆的,就算有地方也小,容不下那么多举人作考馆,还是要自找房子住几个月。
贡院在明时坊内,他们找房子自然不能离太远,还要考虑采买方便,能选择的地方就小了,最后花了三天时间通过几个牙行找到一处位于明时坊吴老儿胡同的小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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