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平阳一愣,忽而笑了起来:“粉妆玉骨汤啊,倒是老熟人了。”
那大和尚见她神色如常,微微愕然片刻,随即笑了起来:“看来女施主不光有着一身的好武艺,胆识也是格外过人。”
李平阳望向他,见那肉山似的和尚双手合十,端坐于蒲团之上,他面前同样摆着一碗晶莹剔透泛着油光的荤汤。
她松了松肩膀,脸上那温文尔雅的表情收敛起来,四周环视一圈,颇为不屑地撇撇嘴,换了个舒服不少的松散坐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前几年俗客多是傲慢之徒,有两乘武力恨不得自吹自擂成世间高手,这几年不行了,多的是藏匿行踪的高手,贫僧为求自保,只能使用一些小手段来测试访客是否有功夫。”
李平阳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番,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不由得愣住片刻,随即笑了起来:“原来如此,是山门后的石阶——我就说你这秃头和尚常年荤腥不忌口,应当是没有这种敏锐程度去闻身上的血腥气的,原来是用了这种小手段。”
大和尚闻言笑了起来,浑身的肥厚皮肉一圈一圈地晃动着:“贫僧寺院门口有七级台阶,它们高矮不一,第三阶和第七阶比起其他几级要高出一些。一般来说第一次走上石阶的施主多少都会被绊一下。至于会些拳脚功夫的,则可以灵巧地避开两级高度不一的台阶,但是脚步却会有一些不同。”
“而女施主虽然装着仿佛山路极其难走的模样,在真正高度不一的几节台阶的时候却没有丝毫迟疑,步伐没有任何变化,贫僧一看便知,女施主轻功断然过人。这个时间轻功过人,却要隐匿身份,那么可能也不算多——女施主是来杀贫僧的吧?”
李平阳眼光微微一愣,随即笑了起来:“你不是修佛吗?问问佛祖咯?说不定我就是佛祖派下来杀你这食人恶魔的。”
“阿弥陀佛,为众生承担杀业,贫僧无愧于心。”清虚大师双手合十,虔诚地端起面前的肉汤,他浮动着油光的嘴唇循着白瓷的碗边贴上去,那浓稠,泛着牛乳似的白色的肉汤就这样顺着深红色的嘴唇消失在他的唇齿前。
他喝得急不可耐,喉咙上的肉圈跟着吞咽的频率抖动,但是姿态却优雅而坚决,仿佛是在坐着一件需要毅力与勇气的善行一般,等到他缓缓放下手中白瓷碗的时候,那黏着油汪汪的嘴角微微下撇,神态居然偏向悲悯与深厚:“《六度集经·布施度无极章》种曾有一个故事,帝释天为考验佛的慈悲,于是自己化作一只鹰,而遣手下化作一只鸽。如果佛未曾阻拦鹰吃掉鸽子,则佛见死不救,若佛阻拦了鹰吃掉鸽子,则佛的慈悲只对鸽子,而并未普度鹰。”
禅房内的肉香随着汤一点点冷下来而逐渐散去,而藏在香气背后的血腥又一次弥散看。
清虚大师合十双手,他偌大的身影被灯花投射在空荡荡的墙上,好像是一尊巨大的佛影:“帝释天给予佛证明其为佛的机会,倘若没有这一场考验,佛没有用自己的肉身去饲养那只鹰,那么佛永不可自证为佛。”
“……”
“世间僧人都愿肉身成佛,而贫僧则不然。贫僧想要做帝释天,贫僧要助他们成佛。”
李平阳目光晦暗地望着他,片刻后在安静而昏暗的斋堂里嗤笑一声:“谬论——若按照你的说法,今日我便是来助你成佛的。”
清虚大师闻言,却仍旧是一副禅静模样:“既然助小僧成佛,为何还不动手?”
李平阳晃着脑袋,摆的就是一副混不吝的姿态,她手肘架在膝盖上,竖起三根手指:“我是来杀你的,但是在杀你之前,我还有三个问题要问你。”
“其一,杜旭之死与你是否有关系,你知道什么内情?”
清虚大师微微摇头:“杜旭之死祸起萧墙,这件事情是杜家业障的因果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