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安神香的气味渐浓,眼前如同一团浓墨晕开,逐渐形成一条深渊,似乎要将宓奚一口吞入。

宓奚想起御医的叮嘱,于是未做挣扎任凭自己的意识落入其中。

万籁俱寂,他似乎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响起,却莫名觉得有几分聒噪。

黑暗之中前路未明,宓奚正欲抬步往前,但是不知为何,此时的两腿犹如千钧之重,让他无法移动分毫。

这种感觉好似梦魇,明明自己还存有意识,却怎么都无法驱动身体。

还未等宓奚继续下一步动作,脑中突然传来一阵刺痛,让他不由自主地捂住了头。

“嘶……”

尖锐的痛感渐次堆叠,宓奚气息不稳,从唇边溢出一丝喘息。

紧接着,一阵刺眼的眩光猛然从眼前炸开,逼着宓奚伸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待那阵眩光渐次消弭,宓奚方才缓缓睁开了眼。

入目是一片惨淡的灰白,天际似乎刚刚下过一场雪,还飘着一两点零星的雪花。

周围的声音逐渐掩盖过心跳声,洪水般涌入宓奚耳中,嘈杂且吵闹,嗡嗡作响。

宓奚皱眉分辨了一会儿,发现这些声音似乎皆是环绕在他身边的,各式各样的声音皆有之,夹杂着粗鄙污秽的用词。

“这狗娘养的,自他继位以来,年年征战,燕赤就没有太平过!”

“呸!不管俺们死活,年年征重税,自己倒是享尽富贵,吃香喝辣,活该被杀!”

两道粗粝的声线啐出唾沫,口中忿忿。

“我家丈夫和大儿子当年被他们强行拉去充军上了战场,至今未归啊!剩我一个妇道人家,拉扯着一双幼子,根本活不下去啊!你这杀千刀的,把我儿子还给我!”

女人凄厉的哭声尖锐刺耳,她丝毫不顾体面,就这么跪在了地上,哭得涕泗横流,拾起地上的烂菜叶子砸过来。

周围有人陆续将她搀扶起来,劝慰道:“罢了罢了,阿嫂,别挨着她脏了自己的手。”

“禽兽不如!简直禽兽不如!为了自己上位,不惜残害父母手足,这般的人,又怎会顾惜天下苍生!幸而林御史将其罪状一一公之于众,让天下人看清他的真面目,幸而他今日已死,否则来日我必将亲手杀之!”

“死得好!死得妙!燕赤之害,除之后快!”

有人激昂愤慨,有人拍手称快,他们一边叫嚷,一边用烂菜叶、小石子砸过来,眼中尽是嫌弃与憎恶。

所有东西穿过宓奚眼前,并不会碰到他,宓奚举目四顾,狠狠皱起了眉头。

这些人皆是燕赤子民,为何会出现在他梦中?

他心中生起不快,虽然知道此情景乃是虚幻,但他依旧感受到了冒犯。

顺着这些人的人目光,他低头看去,一瞬间瞪大了双目。

他的脚下,正躺着一具破败的残尸!

宓奚猛然退后两步,这才看见了全貌,一股恶心之感倏然涌上心头。

原因无他,正是因为那画面实在太过恶劣。

此处正是一个闹市街头,行人来来往往,皆在此停住了脚步,在此围观。

新下的雪被万足践踏,来不及融化便沤成了一摊淤泥,被人嫌弃地踢到那具尸体旁,混伴着各种腐烂的蔬果和不知名的污秽,似乎正散发着阵阵恶臭——宓奚虽然闻不到,却能看见周围的人正捂着口鼻露出难忍的表情。

长发泡在淤泥之中,早已分辨不出颜色,而尸体的面皮残破不堪,看不清原本的相貌。身上的衣物丝丝缕缕,不知被什么东西划破,裸露出来的躯体也并不完整,几只瘦骨嶙峋的恶狗在尸体周围逡巡,来来回回地嗅闻,时不时上前啃食一口,一只野狗大着胆子剖开了胸腹,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