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官斗
布政使官秩正二品,通称"藩司",现在到江南膏腴之地置理抚院,有心大捞一把,见藩台椿寿无所表示,瞧他不起,心中很是窝火。凭浙省财政实力,椿寿至少应送他五万银子的贺仪,才说得过去,但竟分文未予,士可忍,孰不可忍?白抚台怀限在心,处处寻找对方错处,以堂堂一省行政长官,拈拿下属过错易如反掌。过了几年,江南民军兴,金陵失陷,南粮北运受阻,运河漕运业一时萧条。朝廷在上海设海运总局,改河运为海运,浙江变设海运局,夺了漕运许多业务。
藩司历来主管漕运,岁入甚巨,视为禁脔,不容他人染指。白宗汉借海运局为幌子,处处刁难漕运,与藩台椿寿过不去,二人关系闹僵,势同水火,竟不相容,浙江官场尽人皆知。
倘若遇见个乖巧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忍气吞声倒也罢了。偏偏椿寿生性倔强,一股牛脾气,发作起来天不怕地不管,仗恃自己在族人中的高贵地位,不肯向巡抚低头。抚、藩两台,便对峙下去,竟闹出一件大事。
海运虽然夺走漕运一些业务,但漕运尚未废业,在浙江,漕运仍占南粮北运的主要部分。这是因为漕运已实行了上千年,从事漕运的老百姓赖河船为生,世世代代在运河上拉纤搬粮,赚取脚力钱。并且以漕运为联系,形成民间帮会组织,名曰漕帮。漕帮人数众多,组织庞大,垄断运河粮运,外人极难插手。漕帮后来又成了"青帮",与"洪帮"相对而成为中国民间最着名的两个江湖会社。
朝廷应一时之需,开设海运局,但却不敢废止漕运,唯恐漕帮失业,惹事生非,激起民变。故尔,浙江漕运尚能维持。白宗汉欲加害椿寿,便从漕运下手。
这年春天,浙江天旱,运河水浅,漕运的船只待在港口,不能准时发运。
椿寿不得已,去见抚台白宗汉,公事公办,问漕运的事务,朝廷可否缓期?
白宗汉肚里笑他太糊涂,朝廷历来十分重视漕运,盖因南粮北运,关乎京师官民生计、仓廪盈虚,以及北方诸省、关外白山黑水的军民口粮。所以断断马虎不得,什么时候启程,什么地方中转,何时交纳入库,都有明确的日子,若误了期,轻则严办,重则砍头。椿寿并非不知此理,乃因近年有了海运局,内河不畅尚可指望海路。
但白宗汉并未明白答复, 两可道:
"慌什么,日子还早,办法多着哩!"
循例漕运的船只四月才启航,确乎还早,椿寿心眼太直,以为抚台所言办法多着哩"自然指另有海运,便放下心来。
事情一拖便是两月,到了该河船启航的日子,运河水仍不见涨。椿寿有些着急,前去抚台衙门见候白宗汉,商议加大海运运量,以弥补漕运耽搁的时间。但白宗汉托故不见,或身子不适,或不在抚院,屡屡挡驾。椿寿无奈,去找海运局,海运局归抚台管,没有黄宗汉的口谕,谁敢擅自作主、越职行事?
捱过五月,朝中发下文来,责问浙江藩司,各省漕运均已到京,浙江为何迟迟未见粮船?椿寿着了慌,粮运失期,论律严办。他几次三番求见抚台,好容易见到黄宗汉,请求他破例雇佣海船,把积压在内河口岸的漕粮从海路运出去。按理,外国洋船用机器发力,不靠风帆,旬日内可到塘沽码头,尚能赶上日期。
可是白宗汉冷冷道:
"漕运从来不归本院管辖,贵大人自己想法好了。"
这句话便断送了椿寿的命。
椿寿知道黄宗汉不肯接手,回到府宅,左思右想,与其革职充宫,家族受辱,不如一死干净。于是夜静更深,悬梁自尽。
二品大员自杀,消息震动官场,连皇帝也下旨追查:
"令白宗汉详查具报,汝近在省垣,若有所闻,亦可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