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殃殃的司机被家属抬走,屋子外头看热闹的人也散了不少。
偶尔有两三个游客误入,看石阿公面善,缠着让阿公给他们也看看。
阿公盯着两个人红润的面庞看了半天,喊他们自己去药店,买包健胃消食片吃吃。
吃饱了撑的。
都说了他是巴代,又不是大夫喽。
他都八十好几了,别拿他寻开心。
……
石家婶婶做的油粑粑依旧是童年记忆里的味道,再配上一桌酸汤杆子鱼、腊肉炒酸笋、辣椒烧鳝鱼、油炸河蟹,自家酿的樱桃酒,简直叫人食指大动。
跟着蹭饭的张秋雨和张秋雨老公俩人话都来不及说一句,闷头抱着饭碗狂炫。
最让人流口水的,是用鸭血跟糯米做的粑粑,加上辣椒鸭肉一起爆炒的血耙鸭,吃过的人永远都忘不掉这个味道。
“阿公,我自己个夹,我不跟你屋头客气嘛!”
南枝碗里的苞谷饭冒着尖尖,石阿公跟石家婶婶还不住地劝她多吃点——石家阿嬷去的早,石家叔叔又在市里做工,家里头常年就三口人。
“真香,我在外头就想着这口苞谷饭,跟家里的腊肉酸鱼,外头买的也不正宗。”
“那你不跟家里头说,你阿婶年年熏腊肉,还想着给你留,就等到你过年回来吃。”
听南枝这么说,石阿公笑眯了眼,一脸慈爱地看着几个孩子吃饭,老脸高兴的皱皱巴巴,笑纹一直就没下去过:
“这回你是不是要多住两天,你婆婆在下头晓得了,肯定也高兴。”
说到这,老人似乎想起什么,手里拐杖重重在地上敲了敲,脸上松垮垮的皮抖了抖:
“不要管你那个二叔子一家,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以前是你还小,做不得自己的主,现在我倒要看看,哪个敢打你跟老宅子的主意!”
老人情绪变化之快,惊得张秋雨夫妻俩人一口饭卡在喉咙里,咽下去不是,吐出来也不行,只能迟疑不定地看看南枝。
南枝听出石阿公话里另有意思,给石洪江递了个疑问的眼神。
后者扒干净碗里的苞谷饭,才大喇喇擦了擦嘴,解释道:
“枝枝姐,你前几年不在老家你不晓得,你二叔子一家原本搬到城里去住楼房,打算卖老房子,叫我阿公拦下了。
他不服气,就去找村支书,结果村支书说这个房子该你爸爸跟你二叔子分,要是你爸爸不愿意,这个老房子就不能卖。
你二叔给你爸爸打电话,结果你爸爸也不愿意卖房子,说叫你二叔找你商量嘛,可你二叔子找不到你,只能找村支书闹,结果叫我阿公打了好一顿,他就落跑喽没再回来。
谁知道前段时间他又偷偷回了一趟老宅子,非说你婆婆屋头的东西叫人偷拿走了。”
石洪江说这件事的时候满脸嫌弃,就差把厌恶写在脸上。
——寨子里的人,只要不是真的活不起,过不下去,很少有人愿意卖祖宅的。
南枝却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么一层,她上大学后为了躲避二叔一家,平时给刀麻姑打电话都是挑好时间的。
至于刀麻姑去世之后,她干脆换了两次手机号,二叔一家自然而然就找不到人了。
“我二叔要卖老宅?现在这个市场行情,小产权房又不允许买卖,顶多只能签租赁合同,租金又便宜,他脑壳莫是坏了吧?”
南枝没想到,多年不管自己的亲爹居然还干了件人事,但她更关心南方卖房是为了什么:
“我嫲嫲跟公公的坟都在山上,他把老宅卖掉,以后清明中元,又回哪里哦?
再说了,我嫲嫲当初过世,东西不都遭他们一家子抢光了,老宅子里哪里还有东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