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他既没了刚到家谈论封诰时候的狡黠,又没了听到春芳院消息之后的愤然,整个人像被岁月侵蚀的人物画,散去了色彩,只余沧桑,袁明觉得有些不安。
匆匆交代了几句,把人都打发走,坐到他的对面。
看到她坐过来,顾重阳挤出一个笑。
之前袁明珠就察觉他不对劲,此时再看他眼神躲闪,更加确定。
大概是跟经历有关,顾重阳幼年的遭遇,让他的内心既敏感又脆弱。
即便长大以后能力强大了,也只是给自己武装上厚厚的外壳。
这层外壳能抵御来自外面的攻击和伤害,内心依旧绵软。
袁明珠握住他的手,不让他再借着拨弄那盒银稞子分散注意力。
顾重阳没有抽出手,但是眼神依旧盯着银稞子,“这些是准备好的压岁银子吗?挺好看的。”
左顾而言他。
袁明珠心里心疼了一下。
却也不再揪着此事,从漆盒里拿了一只笔形的银稞子,“是挺好看的。”
这些银稞子是银楼送来的样品,临近年关,得铸一些银稞子备用。
袁明珠的反应让顾重阳放松了许多,看着她捏着银白笔的指尖上,指尖白嫩,指甲泛着柔和的粉色。
“对不起。”
顿了顿,“你以前说的都是对的,嫁给我是会连累你。”
袁明珠错愕了一瞬。
“噗哧。”
……
想起曾经嫌弃他的往事。
想着这人大概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她那时候对他多恶劣啊,做梦也没想到后来他会使计来谋她。
瞥他一眼,“胡说什么呢!”
恶狠狠地问“是不是还记恨我?”
顾重阳怕她误会,慌乱地解释道“没,没记恨,你都是为我好。”
他是真心这样认为,从来没有怀疑过。
袁明珠很满意他的回答。
她知道自己那时候是真嫌弃他,觉得他就是个麻烦的源头,会给他们家带来灾祸。
那样对他也夹杂着私心,不过没有迁怒过也是真的。
不对,袁明珠心虚地想着,也迁怒过,因为樊婆子那件事,差点把人毒死了。
只心虚了一咪咪,袁明珠又理直气壮了,那件事是她气急之下的作为,而且她也中途放弃了。
想到中途放弃的那桩下毒事件,她突然豁然开朗,知道了顾重阳为何会知道她曾经给他下过毒了。
他之所以察觉了,是因为她中途放弃,因为中途放弃,行为异常。
在心底给自己暗自警醒了一下,面上神色未变,“知道我是为你好,那你还说什么连累不连累啊?我们两个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有谁连累谁?”
“真认真说起来,妍玉春能躲过安定侯府的暗算还多亏着你呢,我们家是不是还得对你感恩戴德啊?”
这话说的就有些重了,顾重阳大急,忙撇清道“我没这么想过。”
眼神哀怨你别冤枉我。
袁明珠再给他一个大白眼,“我这么说你也知道急了,你说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我是什么心情?”
顾重阳回握住她的手,绵软的内心愈发绵软,似乎化成了一汪水。
袁明珠不知顾重阳此时所想,只知弥子瑕分桃的典故。
情深爱浓之时,看什么都好,做什么都对,待人老色衰爱弛之时,那些浓情蜜意时做过的同一件事,回头再看都是罪过。
她不知道下毒那件事,终有一日会不会成为他们两个之间的一根刺。
提醒自己,以色侍人能得几时好,终不长久,她得成为安阳侯府不可或缺的支撑,即使有一日顾重阳变心了,她也该有能力自保,而非任人宰割。
顾重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