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军士自然一时士气大振……渡口处也一时变得顺溜起来。
然而,等到察哥登上羊皮筏子,脸上振奋的神情却是肉眼可见的暗淡下来——原因再简单不过,这位西夏主帅自己都知道自己刚刚是在瞎扯淡!
这番做作,莫说能否让那些心怀叵测的大头人稍微改变心意了,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堪,实际上,自打来到灵州以后,他本人,嵬名察哥,才是这个西夏残存集团中信心下降最快的人!
之所以如此,不是因为他对李乾顺不忠心,也不是他不愿意为大白高国奋战到死,而是这个平日里贪财好色,跟嵬名仁忠各种不对付的西夏晋王,的的确确是目下西夏人中最有军事才能、军事经验的帅臣。
话说,历史上,嵬名察哥奉兄长的命令接手西夏军队以后,很早便注意到了西夏军队的腐化与堕落。而他在击败刘法,声望达到顶点后,却依然认为以往的步跋子战于山地、铁鹞子战于平野的西夏传统战术已经落后时代,并一力主张向自己的手下败将,也就是西军学习。
他一开始就认为,铁鹞子在平地遇到宋军的强弓劲孥,步跋子在山区遇到宋军的重甲长斧,都是自寻死路,之前西夏人能够偶然击败宋军,全靠宋军纪律、后勤不足所致,并不是西夏人多么能打。
所以,一定要仿效宋军建立强弓部队,扩大投射能力。
对察哥格外信任的李乾顺当然从善如流,但是很可惜,西夏国力有限,铁鹞子只能养那几千,步跋子也只能养几千,泼喜军更是只有两百,这种情况下,想要再发展强大弓弩实在是力不从心。到最后,只能让全军无论骑步都带弓而已。但这种弓箭,在重甲部队面前,又显得无用。
然而,嵬名察哥一到灵州便从逃散的人那里悉心打听,早就知道对岸那支军队披甲率高的惊人,而且军纪斐然,军阵严明。这种部队,正是察哥最畏惧的,或者说察哥心里非常清楚,西夏这种不上不下的主力部队,怕的就是这种部队……这不是他现在因为局势而畏惧,而是早十几年前他就畏惧这种部队了。
偏偏嵬名仁忠兄弟还一个劲的催促他进军,好像不进军他嵬名察哥就是大白高国的罪人一般!
当然了,不进军也不行,若是横山整个陷落,然后对岸唯一残存据点顺州也陷落,那部队只会自行崩溃,他察哥可就真的是大白高国的罪人了。
胡思乱想之中,随着羊皮筏子在浅水区停下,黄河浊浪随熏风拍轻轻的晃到了筏子上方,盘腿坐在筏子的察哥只觉得胯下一凉,便登时回过神来,然后他戴上头盔,拉下面罩,直接从筏子上一跃而起,就拔刀蹚水上岸去了。
而登上岸来,尚未离开河滩区,这位西夏晋王只是抬眼一望,便本能觉得心里一揪。
无他,入目之下,齐腰深的小麦被军队践踏的凌乱至极,有的是刚刚登岸的自家军队所为,但也有很多痕迹明显是之前大股军队留下的。而那些之前就被践踏在地的小麦,大部分已经枯黄,在碧绿一片的田野中好像人脸上的斑点一样扎眼,但也有少部分倒地的小麦,此时重新倔强扬起头来。
但很快,又被自家军队的凌乱人马给重新踩到了地上。
这里是黄河岸边,小麦一年一季,春种秋收,而夏季的小麦被这么践踏能有什么后果,任何人都一清二楚。
“让他们小心一些,尽量不要踩坏庄稼。”察哥脱口下令,但旋即,大概是觉得与自己平日里的形象不符,他又赶紧加了一句。“这里有我家的地!”
刚刚聚集过来的侍从面面相觑,却无人去传令……晋王殿下仗着陛下恩宠,喜欢夺人家宅子,抢人家地,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所以察哥这句话大家也信,但问题在于,眼下这个乱糟糟的登陆状况,怎么可能避开庄稼?
“算了!告诉儿郎们,这都是我家的地,让他们放心走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