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璟见恕儿蹙起了眉头,便知她已认出自己。
他想:“几年未见,恕儿就算一时间辨认不出我的声音,但她通晓音律,定然还记得这首曲子。”
曲罢,恕儿仍闭着眼睛,声音比适才低了几分,旁人听了好似不悦:“适才赵先生说,我会唱的曲,你都会弹,但你弹的曲,我不会唱,又当如何?”
刘璟道:“回禀王妃殿下,适才臣下所弹七弦琴曲名叫《洛城花》,词曲均是周乐王所作,年代久远,当今世上听过的人本也不多。”
赫兰野笑了起来:“确实好听!楚王不愿唱,赵先生,你唱!”
恕儿的眉头登时锁得更紧。
刘璟风轻云淡地抚过琴弦,说:“臣下唱歌不好听,但是既然汗王有命,臣下姑且就唱一句吧。”
琴音响起,歌声低沉温柔——
“锦绣江山,拱手可让,只为伊人颜色,从此染霞不染霜。”
恕儿从小到大也未听刘璟唱过歌,此时听到这一句,不禁百感交杂,却面无表情地对赫兰野道:“赵先生能奏出我不会唱的曲,想来我会唱的,他应是都会。他既远道而来,我不为难他。希望汗王也不要为难我。”
恕儿起身,不欲在此多做逗留,以免面上表情露出破绽。
赫兰野目送恕儿,一脸无辜:“我何时为难过你?”
恕儿停在刘璟身旁,对赫兰野道:“那就恭贺汗王喜得这位饱学之士。”
刘璟仍席地而坐,此时仰头看向恕儿的侧颜,心中暗叹:“少年时,你我相逢不相识,如今却是相逢不能识。”
赫兰野并未留意到这位周文先生眼角的落寞,只看向恕儿的背影,无奈道:“楚王慢走。”
当晚,赫兰部的将士为格迩巴一行人举行了盛大的接风宴,众人喝得烂醉如泥,狼城王庭守备松懈。
夜已深,风雪初停。
在恕儿的毡帐外,刘璟被青羽拔剑拦下。扇骨挡下剑锋,来者轻声道:“在下带了赵王口信,须得当面告知楚宁王殿下。”
青羽收了剑。夜色下,他看不清来者面容,并未认出此人便是他许多年前在宋宫大打出手时就见过的宋王刘璟。纵是看清楚了面貌,他也不会相信宋王刘璟竟会出现在此。
青羽道:“先生既是平梁赵宫中人,我们殿下让我问先生,第一届平梁商会时,拔得头筹的商策叫做什么。先生若能答出来,殿下便与先生一叙。”
刘璟欣慰道:“原来楚宁王殿下已经料到我会深夜来访。当年拔得头筹的有两份商策,一为陈国商贾提出的‘重修宁和宫’,二为宋国商贾提出的‘大国治小,小国治大’。”
青羽道:“果然不错。先生请从此处向东步行九里,会见到河边有座祈福用的大石堆。我们殿下已在那里等候多时。”
刘璟继续踏雪而行,见适才对他拔剑之人并未跟上来,便知恕儿应该已经屏退左右。
白衣映雪,使夜行之人得以隐匿。离开王庭地界之后,他见周围无人,便敛起几捧雪,扑在脸上,将眉黛粉饰抹了个干净。
月亮落在吉布长河里,河水没有结冰。
河边的大石堆足有五人高,是漠北最大的祈福之地。大石堆旁还错落着成百上千个高矮不一的小石堆,围绕大石堆而磊,组成一圈又一圈象征轮回的圆形。
刘璟放慢脚步,脸上冰冷,胸中却澎湃不已。
他仔细迈过一个个小石堆,又绕过了正中间的大石堆,终于看到那个在梦中都再熟悉不过的单薄身影。
恕儿为在雪中夜行,特意披了一身白狐裘。她以白纱遮去乌发,就连发钗也换做了一支极细的齐白玉钗。
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缓缓转身,睁开眼睛看向来者方向,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
刘璟早已听闻她患了眼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