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在黄昏之后,月初之前悄然来到军舰的甲板上,四下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常青刻意的支开,只有他还是那么平静的坐着,虽然没有再将云潇关起来,但也没有解开她满身的金线之术,两人一起并肩等待,直到看到一束淡淡白光如坠落的流星,特殊的神力波动牵引着海水中残存的金线之术,让碧玉一般沉静的海面倏然掀起淡淡的金色海浪,但他随即就从白光中走出,立刻将自身上天界的力量掩饰住,大步走来。
常青看着他,竟有一瞬的失神和疑惑——这已经不是他记忆里来自帝都的贵族青年了,纵然他的脸庞并没有太大的改变,但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气质。
他不像是传说中背弃祖国投奔上天界的叛徒,反而有种让他心安的奇怪力量,让他久久的沉默着,一言不发。
军阁和海军的往来不是很多,大多数时候他们只会在三军年宴上才会客客气气的坐在一起庆祝新年,他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自然也不会和一群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有太多的交集,到了年宴的后半夜,借着酒劲就会有三军的将士忍不住跳出来比试身手,他是见过萧千夜的剑术的,在飞垣这种并不以剑术修行为主的国家,那样出类拔萃的身手显然是技惊四座,连当年的先帝都屡次对他赞赏有加,属实是夺去了不少令人羡慕的目光。
常青的眉眼间掀起几丝亮色,他至今都记得萧千夜第一次以“军阁主”的身份参加年宴,他接下先帝的赐酒一饮而尽,没多久就因强烈的酒后反应而面色苍白,皇太子明溪大笑着调侃他,然后当着满朝文武百官的面笑呵呵的送了他一件来自倾衣坊的特制大氅,让他穿上御寒,免得着凉,那样看似随意的举动带着无声的震慑,从此让权倾天下的高成川都不敢太过针对这个新来的年轻人。
如今萧千夜手里的白色剑灵,应该就是他一直带着身上的师门之剑,明明看着像一块易碎的白玉,偏偏削铁如泥,宛如他的左膀右臂,一直都是他最为珍视的东西。
忽然,常青下意识的皱了一下眉头,好像想起来什么重要的东西上下打量看了他许久,在之前关于他的报告中曾提过另一柄黑金色的长刀,据说那是一柄被尘封在东冥五帝湖下数千年的东西,从来都没有人能靠近,在东冥之灾发生后,那柄刀就落到了萧千夜手里,虽然过分细长的刀身表面看起来一点也不适合实战,但自那以后这个人使用剑灵的次数明显减少了很多。
可奇怪的是,他似乎并没有携带那柄黑金古刀。
“千夜……”云潇迎过去,抓住他的手,只觉一阵别样的情绪气血翻涌,连她自己也不明白,只是胸口痛如刀绞,生怕他误会什么,低声解释道,“他们没有为难我……”
“我知道。”萧千夜摸了摸她的脸颊,自然清楚云潇是在担心什么事情,常青若有所思的抬头望了一眼天色,想了想,笑道,“特意选在这个时辰过来,是元帅告诉了你我的巡逻时间吧?”
“义父只是不想我们起冲突。”萧千夜淡淡辩解,常青心里一动,随即淡淡咧嘴,他明白元帅的意思,在这种四面楚歌的大难面前,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伺机而动的魔物抓住机会卷土重来,他作为海军大将,应该能分得清楚轻急缓重,不能一时冲动酿出大祸,想到这里,常青稍稍撑着身体坐直,双手交叉拖着下腮,低道:“元帅真是很偏袒你了,不过你放心,我既然请你过来,自然也不是为了刁难你,更不会拿女人泄愤。”
说罢他站起来走到船边,探头往下方死寂的碧落海望去,又对两人招招手,问道:“白天我就在等你,但你一直没有现身,那时候我就知道一定是元帅和你透露了我的巡航时间,其实按照原计划我今天是要回港修整的,但是为了你,我决定再往后延期一天,并且下午就命人改变了航线,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你可还有印象?”
萧千夜环视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