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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几重回廊,树影依稀,好似隔绝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一间古色古香的厢房内,各处都悬挂着大红的彩带,喜庆的气氛随处可见。
一位披着嫁衣的女子坐在妆台前,保持着优美的笑容,正自对镜梳妆。
华衣裹身,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三千青丝用发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只增颜色。
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原本殊璃清丽的脸蛋上,褪却了稚嫩的青涩,显现出了丝丝妩媚。
放下手中的胭脂,看着描画后的红唇,以及镜中悄然现出的另一道身影,红衣女子淡淡一笑。
“安彤,你来了。”
将半束长发撩起,轻搭在手边,她似乎真的在仔细欣赏镜中的自己。
“你看,我这么打扮好看么?”
沈安彤的目光变了变,几缕阴影如同天边的乌云,散而复聚。
“姐,事情真的没有转圜余地了么?”
“你可以反抗啊……可以离家出走!再不行的话……我帮你去劝劝爹?”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出这些荒谬的意见。甚至她会来这一趟,本身就很荒谬!
红衣女子,沈知初又是婉转一笑。不知从何时起,她的声音不再如幼年时的尖锐,而是一种有着成熟风韵的沧桑。
“安彤,我时常在想,我们的命运就像调换了过来。以前的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而现在,我连自己的婚事都无法做主。上天翻云覆雨,上演的好一场大戏——”
“不过不得不承认,”她微笑着转过头,“你,比我有手腕。”
沈安彤的目光又是一黯,张了张口,想要辩解什么。沈知初见状,反而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别误会,我这么说,并不是在责怪你。我也想通了,人呢,并不是完全靠身世决定命运的。论出身,我是正房嫡女,最后又怎样,还不是输给了你这个可怜巴巴的庶女么?”
“世人都说,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其实,仅仅会哭是没用的,你还要懂得讨人喜欢……”她深深的凝视着沈安彤,“就像你这样。”
沈安彤无言以对。的确,是她用尽手段,察言观色,左右逢源,把自己变成了一个讨人喜欢的孩子。然后,只要她梨花带雨,稍稍影射几句,就可以达到打击大娘母女的目的。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这样做。
是自己一步步抢走了她的人生,现在,她更是在替自己出嫁。
“我只是想要保护自己,我并没有想伤害你。”
沈安彤苍白的辩解着。她突然发现,自己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能力,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效用。她当然可以继续假哭,继续装可怜,说着自己是多么无辜,但在那块镜子面前,她觉得自己的一切表演都无法遁形。
那面镜子里,映照出两个人比花轿的女子。一个,青春年少,一个,妆容妩媚,却已是那般沧桑。这都是自己的罪。
是啊,她的出发点,一直都只是保护自己。但在保护自己的过程中,她又伤害了多少人呢……
沈知初顺着她的视线,同样凝视着铜镜,忽又展颜一笑。
“不说这个了。对了安彤,你谈恋爱了么?”
沈安彤一惊,这一回可比先前更加窘迫“你怎么知道?”
沈知初一手轻支着下颚,从镜中打量着她,似乎在品评一件艺术品
“你变得柔软了啊。也许你自己都没注意到,但你已经不再是那只伶牙俐齿的小猫了。甚至,你都开始会同情我了。”
或许是镜中的目光太过犀利,沈安彤有些不知所措的低下头,现在的她,就像是一个被看穿心事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