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翻了个白眼儿。
“可又是胡说八道。”
她转身要下楼,海棠色裙边却被晚风倏地吹起,上覆薄纱得了命令似的将红豆白皙的小脸蛋儿遮去一半,她手忙脚乱地整理不听话的裙摆,一双灵动杏眼在裙纱中若隐若现,煞是好看。
“对了。”
红豆终于赶走了那阵儿撩人春风,回头对我说。
“今晚有个大人物要来,据说是南屏国的战神,那位天下女子皆属意的心上人。”
“听隔壁张婶子家的小女儿说呀,这人俊美非凡,活脱一副神仙样貌呢。”
“偏就脾性太差,为人极冷,那张婶子的小女儿在宫里当差,于宫门边儿上远远儿的看见过一回。”
红豆越说越来劲。
“也不知是怎么,那位战神明明才来南屏月余,便轻而易举为南皇荡平了周边小国,听说南皇不知有多高兴呢!当下就封了这位作一字并肩王,昨儿赐了座气派府邸在皇宫外头就又去邻国立了大功,这今儿呀,刚回南屏就指名要来咱这小庙,你说这堂堂南屏并肩王,是怎么知晓这偌大的南屏国里边儿有咱这么一家小青楼呐?”
“你还是好好想想看怎么迎那尊大佛吧。”
红豆说的话,我半个字也未曾听进耳朵里,只呆呆的看着红豆海棠色的裙边发愣。
十年前,身子好起来以后,我带着红豆在南屏住了下来,因着那段日子每天看着小妮子为我忙来忙去,突然就想给她一个安定,这妮子无亲无故,却与我一见如故,对我死心塌地,在红豆的强势照料下,短短半月时间,这具凡人身躯竟已愈合八分,于是我开了这间青楼给红豆,我做个闲散老板也乐得清闲,取名相思阁,只留清倌儿,若阁内女儿寻得心上人,无需赎身,喜欢就跟他走罢,只一个条件:那男子须得娶我阁内女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你以为我是甚么菩萨心肠?开店撒银子皆为成全天下有情人?
我只是格外喜欢看这人间的婚嫁盛景。
那似火嫁衣,也曾穿在我身上呢。
至于为什么要开间青楼…
我总觉得身边要有美人儿环绕,才不枉来人间这一遭。
“听说那南屏王的一双眼睛是翠绿翠绿,好看极了。”
红豆一脸花痴,继而又指着我数落起来。
“你呀,别在窗边坐太久,身子还没好利索呢,当心又得了风寒。”
说完红豆嘀咕着下了楼。
看着红豆款款下楼去,我收起神游的思绪。
“刚红豆说什么来着?”
我懒懒站起身,预备关掉那半边窗,抬头看着那方日日被我快要看透了的天,那晚霞后头伫立着的那座宫殿,那殿里的主宰,仿佛我能从云里看到他的青衣,能从风里闻到十年来我无法忘怀的幽莲香,能透过日光看到他的银发纷飞,就站在云端那边对我说“笑笑,过来。”
脸上熟悉的冰凉落下,我抬手轻轻擦掉,垂眼看着街上熙攘的人群来回走过,卖花儿的姑娘就在我楼下温声软语的叫卖着。
“早晨合着露珠采下的新鲜花朵儿,姐姐,哥哥,买一支吧?”
我轻轻笑了笑,关上窗。
这人间烟火真是好,轻易就暖了人心。
他说过不喜欢笑笑哭呢。
却为何,我后来的眼泪,都是他给的。
兮衡,若你寻得到我,我只问当初为何?
兮衡,若你寻不到我,我只作往后彼此这漫长的岁岁年年,是给你的惩罚,亦是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