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臣等不得不这么做,正是因为时不我待之故啊。皇上,我等可以低头认错,但这变法之事缓不得,条例司的职权分不得。还请皇上三思而行。”
郭冲皱眉道“你们不同意朕的提议?”
严正肃和方敦孺对视一眼,心意相通。
“皇上,可向天下人道歉,甚至领皇上责罚。甚至我二人也可以罢官归去,但条例司的职权不能变,新法的主动权不能交于他人之手,新法的推进不能停。有错谬怕什么,错了便改,千锤百炼,最终必是我们所求得的结果。倘若人言便改,遇难便缩,变法如何能成?古今变法者无不艰难困苦,惹天下人非议,倘若变法那么容易的话,岂用臣等?”严正肃沉声道。
郭冲紧皱眉头不语。
方敦孺起身来深深一礼,沉声道“皇上,臣等一心变法,不为名利,只为大周中兴,富国强兵之目的。臣等知道皇上现在的心情,变法遭遇诸多风波,亦不能说没有弊端,所以皇上的心里也产生了怀疑和动摇,这一点我们都能感受的到。然而,臣想告诉皇上的是,变法之效,终将显现。若以短时间出现的问题便怀疑新法,那绝非明智之举。对人对事皆是如此,久久用功,功到自显。白乐天有首诗,臣愿和陛下共勉。”
方敦孺直起身来,负手诵道“赠君一法决狐疑,不用钻龟与祝蓍。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方敦孺所诵的这首 诗正是唐朝白居易写的《放言》系列祖诗中的第三首。诗文的意思很明显,辨别一件事的好坏真伪,对一个人的评价和识别决不能靠主观臆断和占卜问神。对人和事物的全面认识要经过时间的考验,经得起历史和时间的衡量。决不能因为一时一事的现象和结果而仓促的下结论。方敦孺将此诗诵读出来,便是要告诉郭冲,对于新法,不能因为一时的困难和导致的混乱而否定,也不能因为满朝官员的反对而生出怀疑之心。只有时间和历史,才会给出正确的答案。
郭冲岂能不懂其意,久久而坐,瞪着严方两人不语。他的心中确实生出了动摇,这种动摇其实不是现在就有的,变法一开始,他心中的狐疑便没有停止过。或者说,这一切源于他对变法的不够坚决。郭冲总想着既能找到富国强兵的办法,又能够不大动干戈,不会惹来太多的事情。这种想法一直贯穿在他整个行为之中。所以他才会在朝堂上时而强硬,时而又找平衡和稀泥。今日之所以他会提出哪些建议,正是因为他内心的动摇,希望能够退一步找到平衡点。
方敦孺和严正肃何等敏锐,自然会体查到他的内心的波动变化。
“你们……果然是不肯同意的。处罚你们……于事何补?但若不能平息众人之怒,也是不成的。朕该怎么办才好。难道说,朕只有那样做才成了么?”郭冲轻轻说道,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定。
“皇上……”严正肃躬身说话。
郭冲摆了摆手,转身躺下,面向床里。口中道“你们退下吧,朕累了。朕得好好的想想。朕是该好好的想想了。”
方敦孺和严正肃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郭冲在说些什么。皇上似乎陷入了一种思绪之中,这召见没头没尾的,也没具体商议出什么办法来,便要他们离开了。难道皇上生气了?因为他们两人的不妥协而不愿再和他们多言?却也不像,皇上并没有发怒的样子,反而显得有些平静。皇上是早有心理准备会被拒绝的。那么他到底在想什么呢?
“二位大人,皇上要歇息了,二位大人还是请回吧,时候也不早了。”钱德禄在帐幕后现身,躬身说道。
严正肃和方敦孺无奈,只得跪拜告退。直到他们退出寝殿,郭冲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只面朝床里边的纱帐,双目怔怔,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