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问宋易安恨不恨宋元杰,宋易安的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但憎恨的同时,她也佩服他。宋易安自认为是个有韧性、能忍耐的人,她苦苦忍耐了十年,但相比于宋元杰隐藏锋芒二十多年,她竟自愧不如了。
呵,身上都流着宋家肮脏恶毒的血液,原来大家都是一路货色。
在黑暗的马车里胡思乱想着,宋易安不仅憎恶宋元杰,也憎恶起自己来。
叶子攸将宋易安和姬恒、姬姝安置在宫里就离开了。他有许多事要做。他也猜到了这次幕后主使的身份,他现在必须要在宋元杰尚未兵临城下的时候,召集各方力量保卫皇城。
皇宫就像一个即将盖上盖子的巨大的棺材,一片死寂,没有声响。这里到底充斥了多少冤魂,谁也说不清。每个人都想成为这里的主人,但真正能成功的,寥寥无几。无论是成功者还是失败者,却都毫无例外地扮演着屠夫的角色,踩着无数的尸体而来,带着泼天的野心而去。
这就是朝堂斗争。
宋易安觉得冷,觉得心力交瘁。
身边睡着姬姝,隔壁传来姬恒沉闷的咳嗽声。
姬姝睡得非常不安稳,总是皱眉和轻颤。她的额头上沁出密密的汗珠,但并不是因为热。
宋易安守着姬姝看了一会,悄悄穿上鞋子,蹑手蹑脚地走出房间。
有姬姝在身边,宋易安总能想到那些耻辱却安全的岁月。但宋易安明白,她早已不能带给姬姝和姬恒安稳的生活,每一点静谧的时光,都会稍纵即逝。
刚刚还只是幽暗得恼人的月亮,此时竟完全消失了。宋易安抬头搜索它无果,心里更加没着落。做好了打算,她将送她回来的马车卸了,将马牵了出来。
宋易安的马术是赫连衣教的,现在她要骑着马去见赫连衣,倒也应景。
可还没走出宫门,宋易安就遇到了两个人。
这两个人藏在黑影里,旁人瞧不出身形来,但宋易安一眼就认出来了,一前一后走出来的,是周眉语和李姜楠。
宋易安觉得自己这次偷偷摸摸的行动算不上光彩,但若是被他们俩撞见,也不至于太丢颜面。
“眉语,楠叔。”宋易安说。
“楠叔”是宋易安小时候对李姜楠的称呼,当年李姜楠在叶子攸无暇顾及她的时候,照顾她的起居,教给她读书写字,那时候,宋易安就会奶声奶气地喊他“楠叔”。
但李姜楠从来没有应过,他不敢答应。因为他知道,自己只是周朝的臣子,是没有资格做少主人的“叔叔”的。
宋易安再次这样称呼他,李姜楠竟愣了一下。他忽然很想答应,但那短短的一个音节挂在喉咙里,怎么也出不来,当然,也放不下。
周眉语打马走进,说“少主,你要出京对吗?”
“怎么也瞒不过你。”宋易安无奈地说。
周眉语轻轻哀叹了一声,说“就这样出去,你难道觉得自己有命回来?”
宋易安“我要见宋元杰一面。我一个人出去,代表的只是我一个人罢了,与舅舅没有关系。就算宋元杰用我的身份威胁我,我也不怕,至少他现在没有办法证明,一个女人竟然和赵王宋易安是一个人。”
“你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呢?有意义吗?”
“有些事我想闹明白,而且——而且赫连衣在他的手上,我想知道他的状况。”
“可你一个人,根本没有办法救他出来。”
宋易安苦笑“你也知道,他已经是我丈夫了,我们约好了,要恩爱不疑,同生共死。他能做到,我若做不到,岂不是辜负了他?”
“为了一个男人,值得吗?”
“他为了我,心甘情愿地抛弃了为人臣子的名节,将自己置身于生死边缘,难道值得?不值得的事好像很多,但偏有无数人前赴后继。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