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知景吃过退烧药药,夜里药效上来了开始发汗,浑身都湿淋淋的。
他睡得不好,遇着鬼压床了,胸口沉甸甸的,怎么都醒不过来。他感觉自己用力撑开了眼皮,幻觉接二连三地在眼前出现,他看见有道黑影在房间里跑来跑去,白知景想出声大喊,喉咙却像被人紧紧攥住了似的。
白知景想起在他爹尚楚和他说过,脏东西都欺软怕硬,要是遇见鬼压床不要怕,在心里骂脏话就行,越脏越好。
于是白知景在心里疯狂怒骂那黑影祖宗十八代,紧接着那道影子“噌”一下窜到他床边,应英姿怨恨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瞧。
白知景心头猛地一颤,应英姿伸出双手,十指掐住白知景脖子,嘶喊道“你为什么抢走我哥!”
没有没有我没有
白知景想解释却说不出话,想摇头却动弹不了,呼吸变得越来越急、原来越短促,他双腿使劲一蹬——
“我没有!”
白知景倏地张开双眼,发现棉被蒙住头了,怪不得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他扯下被子,胸膛剧烈起伏着,两眼注视着虚空中的一个点,许久才缓过劲来。
凌晨三点四十,白知景却怎么都睡不着了,他现在脑袋空空,什么都没有想,什么都没力气去想,但就是心里难受。
应许睡了吗?应许睡不着吧,他那么爱操心的性子,怎么睡得好呢?
白知景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想给应许发个消息,一句话打到一半又删了。
还是算了,现在找应许不是瞎添乱么?只会让应许更担心。
应许找应英姿说开了吗?应英姿能接受这件事吗?应英姿万一想不开怎么办?应英姿要是告诉给爷怎么办?
他躺着躺着忍不住就胡思乱想起来,越想脑仁就越疼,后颈腺体的位置一阵阵的发着烫。
白知景觉得太难太难了,他好像有一点儿明白长大是什么意思了。
以前他觉得长大就是要保护应许,爷出事那年他上四年级,就在前一天爷还骑着自行车载他去逛公园,后一天爷的腿就再也站不起来了。
那是白知景第一次见到应许哭,应许跪在爷的病床前,深深垂着头,眼泪一滴一滴地打在雪白的床单上。
白知景吓坏了,他以为应许的腿也被打伤了,也不能站起来了,他想上去问应许怎么了啊,是不是哪里痛呢,但他不敢过去,他看见应许的肩膀在颤抖,他怕自己轻轻一碰,应许就碎了。
他要保护应许,他要长得比应许还高,他弄了一个野熊帮,胡同里哪个小孩儿要是敢说应许坏话,他第一个冲上去开揍;既然警|察帮不了应许他们家,那他就做个恶棍,叫谁都不敢再欺负应许和爷。
白知景以为这就算是长大了,他没少为了应许和别人干架,总是边嗷嗷哭边被赶来的应许拎回家。
应许总说他是傻瓜蛋,说他是糊涂虫,说他是长不大的小家伙,白知景不服气,他能为应许出头、能为应许打架,那他就是站在应许身前的保护神。
但这个发着烧的凌晨,他好像忽然明白了,不是这样的。
白知景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他只是觉得难受,哭都哭不出来的那种难受。
第二天清晨,应许买完早饭回来,发现应英姿趁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出门去学校了,白知景裹着大棉袄,坐在榕树底下冲他招手,像个小熊猫。
白知景后来一直没睡,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听见应许骑着车出去了,接着又是一阵细细簌簌的动静,他还以为是应许回来了,出门一看,才发现是应英姿要出门。
他站在门口,想给应英姿打个招呼,但应英姿看都不看他,就好像根本没这个人似的。
白知景知道应英姿还别扭,其实他也别扭,他对应英姿也有气,于是也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