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有点儿失眠,吃两粒助眠药,没啥副作用,”白知景盘腿坐在床上,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白天没事儿干睡多了,晚上就睡不着,我现在过得是美国时间”
“别胡扯,”应许沉下脸来,举起手里的小药瓶,“这是普通的助眠药么?白知景,你骗别人可以,拿这个来骗我怕是说不过去吧。”
这根本不是什么助眠药,而是抗焦虑性神经症的初阶辅助药物。
白知景心头一沉,暗暗想完了完了,应许都叫他“白知景”了,估计是真生气了。
“知道了知道了,你最厉害了,你是医学院的高材生嘛,”白知景拿出惯使的卖乖讨巧那一套,双手扒着应许肩膀,凑过去亲了亲应许脖子,“这上头都是英文,写得啥啊,你给我翻译翻译呗?”
白知景这样不把自己当回事的散漫态度彻底激怒了应许,他胸膛里窜起一股火,罕见的骂了一句脏话。
要不是今天他偶然发现了这瓶小药丸,白知景这个混账东西还要瞒他多久?是不是还要每天嘻嘻哈哈地出现在他面前逗他开心?
“白知景,”应许揪着他的衣领把人拉开,眼神凌厉,盯着白知景说,“我现在没有心情和你开玩笑打哈哈。你吃这个药多久了,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白知景知道今儿这茬是糊弄不过去了,于是悻悻地挠了挠后颈,向后仰靠在床头柜上,撇嘴嘀咕道“告诉你有什么用啊,你也顾不上我”
应许一怔,心头的怒火迅速被潮水般涌起的无力感所替代。
白知景敏锐地察觉到应许一瞬间的僵硬,反应过来刚才自己说了句什么混账话,于是立即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你要操心的事儿太多了,我还给你添什么乱啊!我这边就是小事,不就是睡不着觉吗?这有什么的啊,小事一桩”
“不是小事,”应许攥紧手里那个小药瓶,“景儿,你就算有任何一个晚上睡不着觉,对我来说都不是小事。”
白知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手脚并用地爬到应许身边,两只手臂缠着应许胳膊,脑袋靠在他肩上“我知道的,你肯定最疼我了,所以我才不想让你操心。”
应许偏头亲了亲白知景额头“什么时候开始的?离开学校以后?”
白知景沉默了会儿,轻轻摇摇头“再早一点儿吧。”
“那是”应许喉头一哽,“是飞飞离开后?”
白知景轻轻“嗯”了一声。
应许搂紧了白知景,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因为“死亡”这个事实过于沉重,所以什么宽慰的话语都显得太轻。
“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吧,”应许心里难受,比他自己连着几个月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还难受,“景儿,你是怎么捱过来的。”
以前是个轻轻一磕就要哭的小孩,怎么就一声不吭地藏住了这么多心事。
应许光是想一想都疼,心尖尖上被针戳刺了一样的疼。
“我看心理医生了,医生说我这都是很正常的,还说不要讨厌自己现在的消极情绪,”白知景回想医生的话,反倒来安慰应许,“顺其自然,总有一天我自己就会变好了。”
“如果我早点知道的话,就可以早点陪着你,”应许说,“这样会不会好的快一点?”
应许猜想肯定会的吧。
就好像在爷住院、英姿出事的这段时间里,每一天对于应许都是无比漫长且折磨的,他也有过崩溃的片刻,觉得他的人生不可能再有任何转机了。
还好有白知景从始至终都陪在他身边,白知景就是他生命里最大的转机。
但他却没有好好地陪伴白知景,他甚至直到今天才知道,原来白知景已经生病了,病得整晚整晚睡不着觉,闭上眼就开始做噩梦。
“景儿,”应许微微一哽,“我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