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漫长的宫道,也有走到尽头的时候。
夜色深浓,空气中弥漫着寒凉秋意。豫王道“我送你回去。”
苏晏婉拒“下官的车就停在东华门外,王爷不必再送。”
于是豫王拿走了苏晏手里的提灯,又道“那你送我回去?反正你家与我王府所在的坊相邻,正好顺路。”
苏晏找不到再次拒绝的理由。而且想到豫王今夜送他入宫,算是帮了大忙,便邀请他上了自己的马车。
一路无话。马车先到了位于澄清坊的豫王府门外,豫王下车前,忽然对苏晏叮嘱了一句“你要小心我母后。”
苏晏“!”
豫王“我今早不是去慈宁宫了么,看见宫女拿了一篮断头花出来丢弃。”
苏晏“断头……花?”
“咔嚓。”豫王把手指做成剪刀样,往苏晏的脖颈上阴森森地一比划,“我母后喜爱插花,可她心情焦躁愤怒时,就会忍不住把插好的花杆给剪了。心中杀意越盛,剪的位置越高,所以叫断头花……对了,有次母后与我皇兄发生争执,转头就把自己最喜爱的极乐鸟给活活捏死了,又将鸟尸送去给我皇兄。”
苏晏听得五脏六腑都拧巴起来,下意识地缩起脖子,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豫王趁机揽住他的肩膀,往自己怀里带“放心,本王会护你周全。不过你最好去我王府住一阵子,先避一避我母后的气头,容我慢慢说服她。”
苏晏惜命,可还是觉得住进王府十分不妥——万一被人误会是豫王的新“知己”呢?虽说豫王自称已经修身养性大半年了,但毕竟有前科。于是他推掉了豫王的手,摇头道“下官并非王爷的府臣,贸然住进王府平白惹人非议,委实不妥。”
豫王不喜欢他这种故意拉开距离的腔调,挑眉道“我去你府上叨扰一阵子也行——那沈柒不是借花献佛,把我买的宅子转给了你,还重新修葺过?够住不少人了。”
苏晏知道豫王是不放心他的人身安全,唯恐太后对他不利,可又不好明面上和母亲对着干,所以用这种看似死皮赖脸的方式来保护他。他心里有些感动,却不得不拒绝“感谢王爷厚爱,但真的不必。下官可能很快就要启程,去南京。”
“——南京?”豫王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你就这么舍不得朱贺霖那小崽子?”他讥诮地压了压嘴角,“呵,这是今夜新得的旨意?出了春宫图这事,竟然还能容你与太子厮混,看来我那皇兄还真是……宽宏大量。”
最后一个词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意味。苏晏不乐意听豫王嘲讽皇帝,但也不好再像以前那样对他又骂又甩巴掌,无奈叹道“你能不能……对你哥好点儿?”
你问反了,应该是我哥能不能对我好点儿?顾及苏晏的心情,豫王没把这话说出口,只沉着脸道“去就去罢!记住,别跟那小崽子真弄出什么事来。皇兄的脾气我清楚,看着沉稳矜持,其实虚伪又心狠,别以为到了利弊取舍的时刻,他还会顾念什么往日情分。”
苏晏知道十年圈禁是豫王心中解不开的结,无论憋屈还是怨恨,都不是他几句劝解能消除的,只能长叹口气“在你看来,我苏清河就这么饥不择食?”
豫王意有所指地哂笑起来“也是,山珍海味你都吃过了,如何还看得上田里没长熟的小白菜?”
苏晏严重怀疑“山珍海味”指的是豫王自己——丫就是个自恋狂!至于这个“吃”字的含义,就更加下流了。
他把豫王推下了车厢“少特么皮里阳秋的,该干嘛干嘛去吧!天工院还不够你折腾?”
翌日,苏晏准时去上早朝,不出意外地接到了离京赴任的敕令。
出乎意外的是,官职竟然是“南京礼部左侍郎”。
苏晏盯着圣旨上这七个字看了良久,觉得有点滑稽。
六部之中,吏部最有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