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从最好养的猪,变成最好杀的羊。
在大明,最愚昧无知、对朝政漠不关心的那一群人,大约就是乡村户里的失地佃户,他们总是在为生计奔波,甚至无法思考国是什么,家是什么,因为他们连双鞋都没有。
地方缙绅只需要稍微给这些佃户一口吃的,这些一无所有的佃户,就会对宗族、乡贤的感恩戴德,形成了一种自上而下的组织。
这种组织性是去中心化的,而且会对中心,也就是大明的核心利益造成伤害。
甚至可以说,学阀才是中原王朝历代头顶上的另一片天。
陆来宣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说道“臣悔不当初,有侥幸之心,还请陛下恕罪。”
事实很清楚,陆来宣也知道陛下为何要抓他,索性直接认罪,请求宽恕。
“悔不当初”朱祁玉嗤笑了一声说道“你这临死了要改悔,要是改悔有用,朕这江西不是白来了”
“朕可是坐船来的”
“你们让朕很失望啊,你们并没有像表面那样强大,甚至没有表现出你们的影响力来。”
“朕以为还要跟你们好好作法一场,结果刚刚查抄了十八家,这还没牵连广众,就纷纷投献了。”
杨翰是人,缇骑也是人,杨翰到了江西,也就是把这所谓的十八大宗族查了个底儿掉,还没有查其他的二百余家书院,剩下的书院闻讯,就开始主动找朝廷推行农庄法了。
非暴力不合作,一暴力就合作。
暴力就是火药、钢铁、银币、理论和最重要的人心,朱祁玉这几样都不缺。
江西十八宗族成了代价。
朱祁玉看着陆来宣苍白的脸色说道“安心,你的家人,朕都会安排到了鸡笼岛去伐木,而不是徒增杀孽,朕这趟江西之行,也就杀十八人而已。”
于谦俯首说道“陛下宽仁。”
陆来宣嘴角抽动了下,反而抬起了头,眼神中带着凶狠的说道“陛下,草民有话要说。”
朱祁玉无所谓的说道“说。”
陆来宣用力的梗着脖子,眼睛通红的说道“陛下是不世明君,那也是拗不过人性的”
“陛下即便是英明一世,又能如何”
“到头来”
“陛下讲武堂、讲义堂培养的庶弁将、掌令官,不过是刺向百姓的一把另外一把刀”
“陛下安知洪武年间,太祖高皇帝那些卫所的庶弁将们,不如今日庶弁将忠诚”
“这些庶弁将、掌令官,无论是真积极,假积极,一年积极,两年积极,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可是五十年后呢”
“军卫法在洪武末年,军户大量逃离,那也是我们这些缙绅们逼迫的吗”
“陛下的计省、官厂、市舶司,到最后不过是另外一个新的名利场罢了”
“昔日大明水师,七下西洋,礼乐文明赫昭异域,使光天之下,无不沾德化至今日,水师安在其利之厚,无人能忍”
“什么万夫一力,什么天下无敌,什么大同世界,什么大道之世,都是湖弄人的屁话”
“陛下拗不过人性的。”
陆来宣这段话很长很长,说的很有力度,他已经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开始诘问陛下。
他这番话的背后意思是,无论陛下如何英明,人性使然之下,天下者是他们的天下,家国者,是他们的家国。
做再多也是徒劳。
朱祁玉倒是颇为意外的看着陆来宣说道“这可能就是陆山长的肺腑之言啊,你说的很好。”
“陆山长啊,你打算长生不老吗”
陆来宣一愣立刻摇头说道“圣人云子不语怪力乱神,长生之道,虚无缥缈。”
朱祁玉点头说道“一万年太久了,只争朝夕,朕又没打算长生不老,难道指望咱大明万世不移连皇叔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