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十年,见过无数形形色色的人。他太清楚,这个世界上,最险恶的就是人心了。听着老父亲的话,文及甫有些瑟瑟发抖。虽然他都快五十岁了,可因为老父亲太厉害了。所以他其实一直没吃过什么亏。哪怕当年被蔡确反复拿捏,可终究蔡确也要看文彦博面子,不敢对他下什么死手。后来,因为蔡确的侄女嫁给了文家的嫡长子,更是有意的修复关系,甚至主动示好。所以,这个世界的参差,在文及甫眼中是几乎不存在的。“那韩魏公家……”文及甫想起了另外一个世交之家。“还有范文正公诸子怎么……”文彦博笑了。“韩稚圭,谥:忠献!”他提醒着这个傻儿子:“其相三帝扶二主,功在社稷!”“别说是先帝了,就是当今官家,也得承他韩稚圭的情!”韩琦对赵官家,特别是现在当朝的这一脉的功劳,不用多说!这是堪比周公一样的功臣!赵官家们谁都可以不照顾,但韩琦的子孙必须照顾。“此外,不要忘了当年变法,韩稚圭虽然不支持,但也没有公开反对过!”“而且,从未阻扰过新法,相州当年甚至还是新法落实最快的州郡之一!”“王介甫也好,如今在朝的李邦直、张邃明,乃至于河东的吕吉甫、广西的章子厚、扬州的曾子宣,都得承他的情!”“至于范文正公诸子……”“汝只看到了,现在的文正公诸子的显赫……却没有看到,他们当年的艰难!”范仲淹死后,其诸子历任地方。受过的打击和限制还少了?“他们现在能显赫,只不过是因为文正公当年的政敌,都已经死得差不多了。”庆历新政的最后一个大敌王拱辰去年死在了大名府。这是最后一个在庆历时代,与范仲淹唱对台戏的重臣了。“同时,也是因为他们的才干,没有人能掩盖!”范仲淹四子。除了长子范纯佑已经病逝了之外,剩下三个儿子,个个都是人中龙凤,独当一面的大才!次子范纯仁,当今天子的宠臣、近臣,朝野公认未来可堪宰执的人物。三子范纯礼,历任地方,如今任为京东都路转运副使,在和熊本搭班子。熊本之后,他已经确定会接任京东都路转运使。最小的儿子范纯粹,也了不起!现在被任用为陕西转运使,很有可能,会在未来拜为边帅,执掌沿边。最有可能的就是就接任赵卨,出任熙河兰会路经略安抚使。而以上三人,都是自己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哪一个年轻的时候,没有被人打压过、限制过?可他们挺过来了。面对着无数明枪暗箭,他们走到了现在这个地位。于是,在父辈的敌人们死的死,退的退的今天。他们身边只有好人了。那些文正公昔年任用的门生故吏们也忽然发现了,自己当年受过范文正公的恩惠。一个个都开始和这些‘郎君’攀起交情来了。想到这里,文彦博就狠狠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傻儿子。“汝若能有范尧夫……不……哪怕能有范彝叟一半的才干……老夫哪怕死也能瞑目了!”这才是文彦博忧心的原因。他一撒手一蹬腿。现在看似显赫的文家,立刻就要烈火烹油,被无数人盯上了。那些在他活着的时候,忌惮他的人,一旦他死了,就会像群狼一样扑上来。王珪才死了多久?连孝期都没过。华阳那边就已经传出了其子王仲修不孝,在守孝期间和妓女私通的事情。朝廷震怒!王珪生前的政敌,更是一拥而上,只恨不得让王家族灭。文及甫听着老父亲的话,羞愧的低下头去,道:“儿不孝,让大人忧心了。”“所以啊!”文彦博看着这个傻儿子,语重心长的道:“老夫才要在还活着的时候,趁着还能有几分薄面,还能在宫里面有些份量,为汝等谋划啊!”“不然,老夫今年都八十岁了!”“何苦来汴京,枯坐在此?回洛阳与友人赏花吟诗,岂不美哉?”文及甫听着,无比感动,磕头谢罪:“儿不孝,让大人古稀之年,还为儿等操劳。”他确实是很惭愧的。他孙子都会说话了,却还得老父亲为他操心。“好在,当今官家宽仁……”文彦博道:“汝等往后,只消对官家言听计从,谨记一个‘忠’字……富贵无忧也!”文彦博想起了那个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