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了起来,越想越伤心,哭自己辛苦所得为她人做嫁衣,哭后面可能会被逼嫁,哭自己可能被嫁人后的可怕生活。
到后来,从小到大的经历像画一样在脑海里翻滚,开水似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她越想越气,眼泪滚滚而下,声音也越发大了。
张氏到外面打叶子牌没有回,家里就娘俩,个顶个地吵嘴,声音也越来越大。
天冷大家也懒得串门,各自窝在家里向火做家务纺绩,没人来劝架。
她细数两个舅母这几年从家里要走的东西,何氏却说都是自家产的不值钱。
“不值钱?你给我做了几件新衣?吃了什么好吃的?自己一年织了几匹布心里没点数?布我织,我画,我染,蚕我养,钱我挣,你来做好人?这次说什么也不做。”她说得斩钉截铁,也做得出来。
何氏自然是知道的。
倩倩看该说的都说了,该发的脾气也发了,便擦干眼泪,一溜烟走出来,在蜜凤家找到张氏。
看几个老的打叶子牌,顺便帮蜜凤描了个花样子,看她用圆绣棚绣手帕子。
强生奶奶跟张氏少年相识,几十年相处下来也算是好友。蜜凤是她的孙女,从小由她带大,全面继承了她的手艺,那针线就比倩倩好一些。
特别是各种针法,什么拱针、倒针、锁边针、藏针、立针、扣针、杨柳针、一字针之类的,倩倩倒在她这里学会了好些。
蜜凤又喜绣,经常自己绣些帕子、汗巾子、绣幡、香袋一类的拿出去摆在寺门前卖。
尽管张氏觉得蜜凤的绣技没倩倩的高,但是倩倩忙呀,并没有多少时间刺绣,以至于还推了周小娘子的一个单。
现在倩倩看着蜜凤绣的那只花蝴蝶,想着后面若下十几天雨不能染布的话,便只能织布、画蜡画、刺绣、做女工,甚至是给桑树松土施肥打发时间了,何氏是肯定不会让她花大把时间读书的。
衣裳嘛,目前不用另做,鞋子呢也有。棉鞋虽然是旧的,改新的茅窝子里絮了厚厚的芦花,不去做客穿着也挺暖和的,够用了。
几个老的看着两个小的,话题不自觉地就移到她们身上。
蜜凤是已定了亲的,最迟后年就要出嫁了,这话题的重点自然就落在了倩倩头上。几个人便说起不久前的流言。
“这话也不晓得是哪个长鸡眼的传出来的,她公公还到达村去看那家人,就是没看到那个男仔,还想再看看,要是真的好就应了。就传出了那些话。”张氏愤愤。
“前几天我碰到丽娘子,问了一下这事,她讲这话不是她传出来的,她是一直想促成这事的。又想不起给哪些人讲了这个事。后来听说那家的男仔跟你家大儿媳的娘家小侄女定了亲。想来就是那个人了。”打牌的付强奶奶接着说,“没想到那人是这样的。”
“那人是哪样的哪个不晓得,全村的人有哪个没被她骂过的,讲起来也是莲姐不走运。”强生奶奶叹息。
莲是张氏的名字,那些比她小的就叫她莲姐。
“那个是前面那个老的老早就定下的,是她的老亲,她喜欢,才不管别个是哪们样的人。”张氏接着说,这么些年,两兄弟不相往来,她也早放下了兄弟和睦的想法,“个人有个人的福气,哪个管得到。生崽无用还不如养女。”
另一个奶奶便问起花荣,张氏就有了笑容:“现在还好,要娶媳妇了,那天还讲勇崽新相看了一个女仔,两家在商量呢。”
“那倩倩呢?”强生奶奶把话头拉到倩倩身上。
“这个家伙都讲了那们多家了,不晓得哪们想的,一家都没看上。”张氏叹息。
“倩倩能干呢,十三岁就有人讲了,又长得好,就怕到时挑花了眼。”付强奶奶说。